第17章 荒村祭祀

阳光炙热,明明是秋天,秋老虎却来得这么迅猛,枯黄的树叶似乎不是因为季节,而是因为被这光晒得失去了生命力。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原本湿润的土地现在却已经干得泛起了沙。

村民们走在前面,他们手里都拿着东西,有肉有菜,还有野果,甚至还有人手里拿着野花,风吹来的时候,走在末尾的闲乘月似乎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而在闲乘月身后,宿砚被林敏扶着,他只能拄着拐,慢慢往上走,眼睁睁看着陈炜跟在闲乘月旁边叨逼叨。

陈炜这个小白脸倒是比之前更白了。

宿砚矬了矬牙花子。

“闲哥。”陈炜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问,“会有危险吗?”

闲乘月看着前方肃穆的有些奇异的人群,声音也不大:“会,跟着我。”

陈炜松了口气,几乎是紧贴在闲乘月身边。

只有宿砚在后面看得双眼冒火——我先来的!明明是我先!

林敏还在旁边很真诚的感叹道:“闲哥真好。”

然后闲乘月的注意力却不在陈炜或宿砚身上,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村民的背影上,跟上山前不同,上山之前村民的步伐是正常的,迈着八字步,拖拖拉拉,上山之后,村民的步伐忽然变得利落稳重。

他们到底要祭祀什么?

祖先?

闲乘月看到了人群中的杨婶,从头到尾,杨婶都没有转头看他一眼,似乎之前对他的照顾并不存在,老村长的钥匙串响了一路,惊扰了无数飞鸟,草丛里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物奔走声。

最终,他们停在一处山坡上。

山坡没有植被,似乎曾经被谁放了一把火,烧毁了所有生机。

在山坡的尽头有一处被人工挖掘出来的洞。

老村长走进洞内,闲乘月穿过人群,在村民们的目光走到洞口,在这惨白的阳光照射下自上而下的看下去,洞是入口,里面是凿出来的台阶,下面的空间很窄,因为光线照得不够深,闲乘月只能看到台阶的拐角处。

村长似乎在下面摆了烛台,闲乘月能看到照在石壁上的跳跃火光。

很快,村长又走了出来,他一样一样的把绿豆糕和无根水还有酒,以及村民准备的祭品拿下去,他的动作很慢,却又很庄重。

闲乘月发现站在最近一圈的村民脸上的表情都带着隐隐的恐惧。

年纪小一点的村民双腿似乎在颤抖。

他们祭祀的到底是什么?

闲乘月忽然转头,朝山坡看下去,山坡下是一条河。

一条奔涌着的,猛兽一样的河流。

所有线索忽然被连成了一条线。

他知道他们是来祭祀谁了。

今天会不会死人,死多少人,闲乘月不知道。

但破局的关键就在今天。

他在这个里世界已经待得够久了,这么多天没有换衣服,已经快让他的忍耐力被崩到极限。

最后一次接过祭品,村长看了闲乘月一眼,他一言不发,下去摆好之后慢悠悠地走了上来。

他站定的一瞬间,村民们像潮水一样往后退,他们甚至退到了山坡外,站在草地上,只把任务者们留在原地。

任务者们也想退,但村民却用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他们,阻止他们往后。

但真正让任务者们动弹不得的,还是村民手里的斧头和镰刀。

老村长走到任务者们面前,用一种古怪的,悼念一样的强调,拖长了嗓音:“待会儿你们就下去,香烛燃尽,鸡叫停下的时候你们要出来,记着,必须要香烛燃尽,鸡叫停下——”

那只被闲乘月抓出来,受尽磨难的鸡,现在被扔在寸草不生的空地上,估计以为自己已经重获新生,正昂首挺胸,器宇轩昂的来回踱步,鸡冠鲜红如血,随时准备着高声鸣叫。

所有人都站在山坡上,不敢上前,没法退后,那黑压压的洞口像是能吞噬人命的怪物嘴巴,时刻准备着夺走所有人的生命。

村长仰起头,喉咙里发出古怪的长音,当地俚语在他口中像是一长串没有音调的咒语。

当他念完的那一刻,鸡鸣骤然响起,鸡鸣声高亢尖锐,声声不停。

闲乘月率先走下了洞口台阶。

入口窄且小,最窄的地方在拐角,一次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

体型偏胖的人必须疯狂吸腹。

通过拐角,才能看到村长布置的祭品,老旧的烛台正燃着两秒跳跃的烛火,最前面摆着的就是糕点水酒,后面则是水果鸡鸭。

而祭祀的对象似乎就是烛台后的那一扇木门。

门上贴了黄纸封条,封条上用朱砂写了什么,像花纹又像文字。

鸡叫声还在响个不停,声音似乎能穿破一切阻碍。

闲乘月没有祭祀过,他只在每年清明和鬼节去上过坟,后来跟妈妈去了大城市,到时候就准备个铁盆,在楼下烧纸,烧完还得把垃圾处理了。

“怎么祭祀?”闲乘月转头问哆哆嗦嗦站在他身后的人。

他一转头,把躲在他身后的人都吓了一跳。

“我、我也不知道……”

“这个、现现代没、没人搞这种封、封建祭祀了吧?”

“应该要念、念什么词来着……”

“我们也不会啊!”

“要不,就鞠个躬?鞠个躬咱们就上去?”

似乎也只能鞠躬了。

这里也没有香让他们点,一群人乱七八糟鞠完躬就等着香烛燃尽。

那跳跃的火光似乎并不想让他们如愿,上下跳跃的火光带起两缕黑烟,慢悠悠的往上飘。

红烛滴泪,燃得很慢,慢到一秒像有十秒那么长。

香烛终于燃到了一半,十几双眼睛一直盯着燃到半截的香,所有人心跳如鼓。

只有宿砚在人群的最后,靠在墙上闭眼休息。

他双腿脚踝比他预料的还要疼,光是靠在这儿,就已经花光了他全身的力气。

还是应该小心点。

找死容易,总能有机会,不过现在他不想死。

下次还是不这么搞了。

他垂下头,余光扫过人群,穿过赵峰和陈炜,落到了闲乘月的后脑勺上。

宿砚看到刚刚还一动不动的闲乘月忽然抬起头,目光朝后方看过来,他对闲乘月笑了笑,还没等他张开嘴,闲乘月就已经转身朝他走了过来。

躲在闲乘月身后的人发现闲乘月只是走向宿砚,就没有再去关注。

只有陈炜记着闲乘月的话,紧紧跟在闲乘月身后。

“闲哥?”宿砚在林敏的搀扶下站直。

闲乘月看了眼陈炜,在鸡叫又响了一声后脸色一变,厉声道:“上去!”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但他也在说话的那瞬间,就已经往上跑了。

也不知道是闲乘月突然善心大发,还是真的被宿砚的圣父心打动,他在往上跑之前,还不忘抓住宿砚的胳膊。

脚踝的疼痛让宿砚几乎是被闲乘月给“拖”上去的。

短短十几步台阶,长得像是一辈子都走不完。

果然,在闲乘月他们还没踏上最后一步阶梯的时候——鸡叫声停止了。

香烛只燃到了一半。

嘶吼和哀嚎在闲乘月他们的身后响起,有人扑倒在台阶上,被后面的人踩踏。

他们身后的人因为狭小的通道和旺盛的求生欲,不断的拉扯身边人。

宿砚已经快要上去了,他刚刚举起拐杖,要踏上最后两层台阶,却忽然一个趔趄,差点倒下去。

他一转头,发现是赵峰抓住了拐杖的底部。

林敏不知道宿砚在发什么愣,她急切地抓住拐杖的中部,宿砚微微松手,拐杖顺势掉了下去。

“快走!”林敏抓住宿砚原本用来拄拐的手。

她没有看到后面的赵峰。

赵峰趴在台阶上,他站不起来!

他好不容易抓住了拐杖,以为能借力站起来——至于会不会宿砚,那是另一码事,总不会比他自己的命更重要。

他大吼着:“滚开!别他妈踩我!滚!!”

但他的吼声淹没在哭喊声中,他的手被人踩在脚下,钻心的疼痛,身上踩着的人,都让他只能像坨烂肉一样瘫在地上。

原本不多的人,因为这个逼仄的通道挤在一起。

在鸡声完全停止的时候,落在最后的人听见了腐朽木门被打开的“咿呀”声。

那扇门一点点打开,时间恍若停滞在那一刻。

无数黑色发丝像是山坡下奔涌的河水,从木门里水泄一样流出。

赵峰想往上爬!

他抓住前面那个人的裤腿,他一定要爬上去!

站在他前面的人回头一看,吓得眦目欲裂,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他狠狠踹了赵峰一脚,拼命往上挤,一边挤一边声音颤抖的吼:“有东西出来了!快走!!!”

赵峰拼命往上爬,他已经站不起来,即便没有人踩在他身上,他也没办法再站起来,只能手脚并用,撑着台阶往上爬。

他听见身后传来轻悄的沙沙声。

无数发丝像是张牙舞爪的触手,距离他越来越近……

已经有人不少人爬上了最后一个台阶,赵峰看着上方的光。

快了,就快了,他马上就要上去,就要安全了。

赵峰的仰着头,脸上全是泪和鼻涕,脸上的肉不停颤动。

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然后是一声惨叫,又迅速平静。

台阶上就是另一个世界,他绝对不会死在这儿!

他跟那些死了的人不一样,他比他们聪明,比他们有本事,比他们更值得活下去。

有什么东西绕上了他的脚腕,一根接一根,一圈绕一圈,把他的脚腕勒得生疼,但赵峰顾不上这点疼痛,他咬着牙继续往上爬。

赵峰看到了一只手。

他欣喜若狂的伸长了胳膊要抓上去。

就在他要抓住那只手的一瞬间,那只手忽然回缩,他抓了个空。

身后的黑色发丝骤然将他裹紧。

在一声极致恐惧痛苦的闷哼声中,被裹成茧的赵峰被拖了回去。

发丝的缝隙中,赵峰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

宿砚站在洞口,居高临下,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他收回的那只手正放在他的下巴上,轻轻摩擦着……

如果他刚刚不去抓那只手,他明明可以出去……

赵峰看在宿砚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

“去死吧。”

这章还是前三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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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荒村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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