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目族是被海洋遗忘的名族,学界、政府、人类社会其他所有的权威机构都不去考究他们,因为立题上本省就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活在两国交接之地,没有国籍,没有身份,甚至没有领地,每日坐着小舟海上游荡,依靠简单的渔业和偷盗为生。
与瀛洲当地人相似,他们同样信仰一位叫做朱拉的海神,传说它自风雨中显现,有着世间最美妙的歌声。
当然,以上所有信息只来自乔知遥的认知,哈目族的少年一句没说。
晃了晃手里的木牌,乔知遥坐在酒店里:“哪里来的?”
“……”
影子里的触手缚住少年的手脚腕按在地毯上,对方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装死。
“不说话?”
黑影里触手随着她的话音裹紧,将骨骼拧得嘎吱作响,阿诺闭目持刀站在角落,但显然多了严刑逼供的意味。
影子样的触手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少年人仰起头,咬紧牙,喉口发出危险的低吼,想要挣断束缚,却几番挣扎无果,奇怪的触须捆得更加结实,终于泄了气,瞪向她眼睛里写着怨恨的色彩。
“██,你!放我回去!”
██?发音类似蚂蝗,听语气应该是骂人的词。
乔知遥无所谓地拿起面前阿诺备好的蜂蜜芒果汁喝了一口:“谁教给你的脏话?木牌的主人?”
他又不说话了。
气氛一瞬间僵住,乔知遥缓慢地喝完橙汁,阿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咖啡不利于身体健康,于是虽然她现在的状态完全不需要身体健不健康,但每日习惯性的咖啡因摄入量被改成了各种花里胡哨的果汁。
她还挺喜欢的。
“味道很好。”
等玻璃杯空下来,她把空杯子教给一直等在旁边的小触手,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少年面前。
随着她的逼进,少年骂得更大声了。
“杀人了!杀人了!██!”
是怪物的意思?
乔知遥闻得出他的恐惧,拿起他的那方木牌:“你应该早就见识了不是吗?”
“……”他似乎一时间没明白乔知遥在说什么,卡了一下,还是死死盯着她。
“木牌的主人,应该也是怪物吧,或者按照你们的语言…蚂蟥?”
如同触发机关的玩具,少年一下子提高声音怒号:“他不是!!你才是!”
“如果我们都是怪物呢?”她松开手,木牌就被无形的力量浮在空中,送到他面前,“或许,我和他是同类?”
“……”
少年的神情仿佛松动下来,但也只是停在没有继续咒骂的份上,他撇了嘴:“他才不像你……”
乔知遥拍了拍阿诺,示意他解开束缚。
手腕的束缚松开,少年似乎没料到,稍微直起一点身子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他一些事情,当然,我愿意为此支付代价。”
“█████!!”
当最后一只触手钻回影子里,陡然的,少年抬手一抓,一把抓住浮在他面前的木牌。随后,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地上跳起,借着地形和自己瘦小的身躯,从窗户钻了出去。
影子里触手一时间跟着倾巢而动,如一条条丝线朝着窗外钻出去,却被乔知遥拦住。
“不用。”
她向他摇头,带着浅淡的笑意:“他会带我们过去的。”
“……是。”
[好麻烦。我可以抓人,回来]
“‘全知’是一种很麻烦的能力。”乔知遥说,“不知道情况前,没有必要把情况闹得太难看。”
“倒是想过给他灌一点血,先转化成信徒会方便一些。”她哼着轻笑了一声,“不过你似乎很在意。”
“……”
她指尖有一点类似荧光一样的东西一闪而逝:“所以多费点功夫也没关系,我希望你开心。”
啊,不仅拟态的脸颊下意识如生前一样烧起来,她看到那些触手都害羞地蜷缩成一团。
好像窗外的爬山虎。
.
小舟漂啊漂,宁静的海面一望无际,月辉遮掩了水平面下的危险,寂静中的火焰在小舟上安谧燃烧,就像一盏去往天涯的路灯。
小舟随着海面荡啊荡,荡到荒凉贫瘠的无主小岛,靠在芦苇丛野里。
哈目族人将火把从小舟上取下来,点燃沙地的篝火,把今日的战利品一件一件摊开摆在地上,他们围着火焰盘腿坐在一圈,拍起双手,以陌生的唱着陌生的歌。
“歌颂我们全知的朱拉。”
“歌颂我们全能的海神。”
“祂用云彩织就大海。”
“祂用红霞揭示预言。”
“祂在小舟上沉睡。”
“祂在小舟上出生。”
“我们都是祂的子息。”
“我们归还祂的魂灵!”
“胡说!你们都在胡说!”破水声从沙地那边传来,少年撑起自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高声喊,“朱拉根本不用我们还!那就是个传说,祂早就消失了!”
“卡古古!”正在祭祀的族人很快就发现他。
和他一样大小的少年在一边高声大喊着,“我看到过!上次就是他带走朱拉的!”
“他不是朱拉!他是拉艮,不是你们代罪的白鹭!你们这群蚂蟥!朱拉要是真的在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口出狂言!抓住他!”
在其他人朝着他的方向追来前,卡古古迈起步子朝着荒岛的更深处跑。
可是哈目族人在海上讨生活惯了,少年虽擅水性,但常年营养不良根本不给他跑过成年人的可能,何况他刚从水里出来,身上沉重得要命。
甚至没能翻过一座小小的山丘,卡古古就噗通一声被按在地上,人群里刚才打小报告的同龄人从地上站起来,自告奋勇。
“我来教训他!”
说着,他一拳就要打在卡古古脑袋上。
“住手。”
在他们面前的小小山丘上,另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走出来,与普通衣衫褴褛破旧的哈目族人不同,他穿着点缀着翠色鸟羽的长袍,眉眼间略有病气,身边的哈目族人帮他打着火把,橘黄的灯光柔和了他的面容。
“朱拉。”为首的头戴不知名鸟羽羽冠的,族长一样的中年哈目人向着他弯下腰,“卡古古打扰了祀礼。”
“我知道。”朱拉带着不容拒绝的笑,“可是卡古古还能年轻。大海说,我们应该原凉他。”
“……”
族长哼了一声,使了个眼色示意放人。
身上的束缚一减,卡古古就爬起身躲在朱拉身后,冲着族长呲牙咧嘴地做鬼脸。
朱拉温和地将愤怒的人群劝了回去:“好了。请继续祀礼吧。”
当苍凉空灵的歌声再次唱起,族人们盘腿坐下,那颂歌美妙,却又如有着某种可怕的魔力,朱拉伸手捂住唇,咳嗽一声,些许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间冒出。
“拉艮哥!你没事吧。”身边的卡古古听到声音立刻抬头,乌溜溜的眼珠子担忧地盯着他看,“都是他们,乱唱这些歌。难听死了!我这就不让他们继续……”
“没关系的,古古。”拉艮笑了一下,带着某种妥协的意味,“这就是每一个‘朱拉’要接受的命运。你看,我不曾打过一次猎,却还是能安然活到现在,大家也都很尊敬我,不是吗?”
少年像是一个一点就炸的煤气罐:“凭什么!拉艮哥告诉他们那么多有用的事情,帮助希拉、巴拉卡活下来,还找到了‘家园’,他们这是忘恩负义!”
“不说这个了……你今天遇到什么了?”朱拉询问。
卡古古掰着手指头,挠了挠头:“一个很怪的女人,还有一个更怪的瞎眼男人。不,我感觉他们不是人,简直就像你说的大章鱼克拉肯!她还说她和你是同类,哼,怎么可能,那个女人一看就又坏又聪明,拉艮哥这么好……”
“克拉肯……”
朱拉沉默了一下,伸出手,从卡古古的腰部内侧的口袋里摸出来一只潮湿的木牌,那上面刻着哈目族的文字,不多,正好写得下一个人的名字。
——拉艮。
卡古古立刻急了眼,想遮掩住别人的视线:“拉艮哥!别让他们看到……”
“……”
“拉艮哥?”
“‘梦魇’……”
朱拉似乎从那木牌上看到了什么,陡然睁大双眼,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眼角开始渗出鲜血。
“它会引来‘梦魇’,毁掉它,卡古古,快点!”
他原本温润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而急切:“我看到了,你说的那个人。她马上就到,她是外来的……”
“可是我已经到了。”
一个又冷又清的声音突兀地从他身后传来。
卡古古被吓了一跳,立即绷直了后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只木头刻出来的尖刺,对准了声音的方向。
可是那刺根本没办法刺出来分毫,黑色蜷曲的触手只是闪了一下,就轻轻松松就将其一掰两断。
“久闻大名。沉泪。”乔知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本来笃定的声音又带着些许疑惑,“嗯,居然是真的人类。难道…你是他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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