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汗水悄悄沿着鬓角滑落,司仪的声音略带调侃地透过麦克风,被送到每个人耳畔:
“看来我们的新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新娘了。”
她抬眸,看到自远方台上,又有一束聚光灯,逐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下台阶,破开黑暗前路,向她行来。
这不在彩排内容里。
新郎主动下台,虽然可以解释为迫不及待,或爱护新娘,可在一些观念陈旧的人眼中,“向下走”本就有不好的寓意,会折损运气。
他不该下来的。
男人身量颀长,威尔士亲王格纹西装雅致威严,剪裁得体,隐隐勾勒出布料底下暗含力量感的肌肉线条,向她走来的每一步都沉稳笃定,衣角都不曾晃动,与她一路行来的狼狈形成了惨烈对比。
她不知他是什么打算,放缓步伐,满心不安地等他过来。
离得近了,才看到那位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却很少在人前露面的天之骄子,究竟是何容貌。
他有一副冷白皮,五官深邃立体,眼型和唇型都残存一丝少年气的锋锐弧度,长得很有攻击性,左眼下却偏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痣,使得他面无表情时,平添几许松弛。
姜九觉得,他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冷感。
这种冷感,不来自于他沉静内敛的表情,或是从容疏离的举止,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淡漠气质。
这名叫裴垣的贵公子,浑身包裹着一种微不可察的倦怠感,这让姜九直觉,他应当是个很难讨好的人。
恍惚几秒,男人已经不紧不慢地来到她面前,伸出右手,用她和养父都能听到的音量得体询问:
“请问可以把您的女儿交给我吗?”
“当然可以。”
不等姜九回过神来,左手已经被养父从臂上扯下,后者将她的手放至裴垣手中,自己则识趣地后退一步,态度拘谨。
不像是面对女婿,倒像是面对需要巴结的合作对象。
裴垣目不斜视地转身,挽着她左臂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支撑起了女人半边身体的重量,引得她诧异回望。
“走吧。”
沉稳嗓音在耳边响起,姜九看着男人弧度分明的侧颜,还有与他的相貌一般锋锐的喉结,迟疑一秒,抿着唇含糊“嗯”了一声,垂首前行。
两道聚光灯合二为一,随着他们的前行缓缓移动,而那只从她脚上掉落的高跟鞋,则在无人知晓处从她裙底被吐出,滚入黑暗。
……
姜九回到休息室,吹了十几分钟空调,等到脸上那股烧热感逐渐褪去,心跳才缓缓平复。
刚才在与裴垣相携走向舞台的红毯上,她不得不将大半重量都压在男人胳膊上,他却依然走得稳健,甚至有余裕侧首闲聊:
“脸色这么差,不舒服?”
她没想到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他竟然还能敏锐注意到她妆容之下的异样,无数应答方式在她脑海里飞掠而过,她却在慌乱之下选了最糟糕的一种:
“嗯……胃疼。”
她太紧张了,这件被养姐遗弃的婚纱,胸口勒得她难受,肩膀太紧,裙摆也太重,处处不合适,从上身的那一刻起就让她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直接反馈到了情绪器官——胃部上。
可她不该说的,至少不该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
没有人会信的。
她的个人病历上素来没有胃病,这些天的食物也都是专人精心准备的,不可能有问题。
又要被当成是在撒谎了。
姜九将头埋得更低,几乎在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眼前红毯与灯光都模糊成朦胧水光,荡漾起来,搅动一片迷离光影。
“那我们把仪式简化一下。”
裴垣的声音落入耳中时,她还在努力保持平衡,盈盈双眸因疼痛浸在一层薄泪之中,懵懂看向他。
聚光灯太耀眼,从裴垣的视角看去,身侧小姑娘明眸之中仿若落了万千璀璨星光。
他只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表情未变,也没有再低头看她,而是目视前方,淡声道:
“抬起头来,往前走,摄像师在拍。”
她像个被班主任提醒坐姿的小学生,立刻挺直背脊,强迫自己抬起下巴,借着他的手臂力量,继续并肩前行。
到了台上后,只见他侧身对司仪耳语了几句,对方露出讶异表情,又很快点头。
接下来,宣誓和交换戒指的流程,走得飞快。
她原本以为最难的新郎吻新娘环节,也被他借位在她唇边礼节性的一吻轻轻带过。
反倒是她,在被鼠尾草和雪松的香味包围的瞬间,不争气地红了脸。
她很少和陌生异性靠这么近。
一吻过后,他在她耳畔低声说:
“既然身体不舒服,就去休息。”
“可是——”
后面还有敬酒环节,她需要换一身敬酒服,挨桌认人。
豪门婚礼,本质上与普通人的婚礼并无区别,都是利益交换的场合。
如果她不出面,一定会被养父母责备。
“交给我。放心,不会对姜家有影响。”
裴垣深邃眉眼里没什么情绪,语气不容置疑,示意司仪助手将她带下台去。
直到离开宴会厅,一瘸一拐地回到休息室,姜九想到刚才的经历,依旧觉得如在梦中。
怎么会有人,会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只因为她的一句胃疼,就把之后的所有流程统统砍掉呢?
他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劝她“忍一忍,今天是个大日子”呢?
现在回过神来,姜九坐在床沿,绞着手指,还是觉得自己做错了。
不该见第一面就给未来的丈夫抛了这么个大难题。
她不该说出口的,不说,烦恼的就会只有她一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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