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不信一般,强调道:
“真的。”
“没有吗?”裴垣没戳穿,指尖勾了勾她披在肩头的长发,“嗯……但他们没出席咱们的婚礼是事实,你作为新娘,受委屈了。这件事是我这边做得不对,所以赔罪是肯定要的。就算你现在想不到要什么,也可以先存着,之后随时可以兑现。”
“真的——”
姜九刚想说不用,一抬头看到他转身走开了,说到一半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下意识咬紧嘴唇,齿沿唇瓣隐隐泛白。
片刻后,裴垣折返回来,手上拿着一张奶白色卡片纸,上面手写着“什么都实现卡”,递到她面前。
姜九看清上面的字后,有些哭笑不得,没有去接:
“这是用来哄小孩子的东西呀,可是我已经长大了,所以不用拿这个哄我的。”
裴垣捏着她的手腕牵过手来,将卡片郑重塞进她掌心,在坐着的女孩面前半跪下,推着她的手指一根根蜷起,将卡片握住,学着她的语气,带着半分调笑,半分认真道:
“就算你不再是小孩子了,但你也依然可以是我的小朋友啊。”
离得近了能看到,在他左眼皮下,很靠近眼尾的下眼睑处,生了颗不起眼的黑色小痣。
他弯起眼睛笑的时候,那颗痣就随着眼尾微微上挑,很有记忆点。
姜九望入他眼中,先是被那颗痣吸引了注意力,随后又迟滞地意识到他是在哄她,于是长久地怔在那里,视线机械下移,挪到被她手指遮住一半的“什么都实现卡”上。
卡片是用金色的闪光啫喱笔写的,写出来的线条像撒了密密闪闪的金粉,字体也被他刻意圆滑了棱角,显得毫无攻击性,与早上的留言截然不同。
露出的“实现”二字,像尊镀了金身、无有不应的佛像。
声音像游魂一样从她被咬得微肿的唇间飘出:
“下周末……乐团休息,我有空的。”
……
“最近过得怎么样?”
“一般。”
“你的妻子有给你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吗?”
“不多。”
刘医生用笔尖敲了敲病历本:
“有在按照我说的做吗?”
“……”
裴垣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柔软布艺沙发包容地裹住他的腰背,空气里弥漫着宁神熏香特有的芬芳,他却开始走神,想起昨晚在她发丝间闻到的、蓝风铃洗发水的香味。
“裴先生?”刘医生轻声喊了他两声,“这几年的治疗都在停滞不前,我给你提的建议,是现存的几种治疗方式中,最靠谱的一种了,既然你决定了配合执行,就请坚持下去,我们一起努力,可以吗?”
良久,裴垣将视线转向窗外,高层的治疗室视野开阔,北面就是东西走向的江景,此刻白日逝去,夜幕低垂,如舞台谢幕——
脱下光鲜亮丽的戏服后,他想做回个“人”。
他看向窗外,字斟句酌:
“你说的,我做了一部分。”
刘医生平和地问他:
“你做了哪一部分?”
脱了西装外套,显得休闲许多的男人双手十指交叉,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直视对方,这是他谈判时习惯性的动作,代表稳操胜券:
“我稍微查了一下她的过去:九岁父亲出车祸去世,同年生母失踪,邻居都说是卷款跑路了,但年代久远,无法查证。
“后来她被查出来是姜安泰捐精生下的孩子,姜安泰就领养了她。她之后过得应当不是很好,虽然物质上没有被亏待,但也不受重视——没有属于自己的社交圈,没有举办过生日宴,成年那天也没有在社交圈亮相,学的专业和企业经营无关,这都代表着被踢出核心权力圈。
“至于联姻对象,据我所知,在我之前,她的养父母没有给她物色过人选。按照惯例,大概率会被当成……”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浅浅地皱了起来:
“讨好更高阶层的玩物。”
“裴先生,那你说的,按照我说的做了一部分,是指?”
他言简意赅:“投其所好。”
她没有感受过被偏爱,被选择,被看到。
那他就偏爱她,选择她,看到她。
直到——
刘医生合上病历本,真心实意地祝福:
“下次复诊时间是一个月后,希望你在找到能实现自我价值的事情,并付诸实践去做之后,空心状态能够得到改善。同时也希望——
“在改善之后,你和妻子能够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
他礼貌地笑了笑,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转身离开:
“我会的。”
走廊上,他接起律师的电话,对面的声音恭谨冷淡:
“裴先生,您父亲打电话来询问,为何需要一份他们名下财产的清单复印件。我暂时以年度盘点为由回复了他们,请知悉。”
他嗯了一声,从容答复:
“知道了。”
律师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财产清单属于敏感资料,虽然我无权过问,但其中风险请您知晓。”
“拿给我夫人过目的,放心,不会泄密。”他低头轻按呼唤电梯按钮,“借来做个局而已——文件今早寄出,你应该已经收到了。”
“是。”律师身经百战,一下子明白他要布什么局了,“目前为止您的名下没有任何大额资产,因此您拒绝了签署婚前协议,现在是要让您夫人认为,这些财产都在您的名下吗?”
“嗯。”他简短答了声,刚从心理治疗室出来,身上那股懒散劲儿还没褪尽,说话也多了几分随性,“哄她高兴用的,财产清单你可以拿去销毁,婚内协议留着,以后可能还会有增补。”
“是。今后如果夫人问起,我也会这样回答。”
律师挂了电话,裴垣又倚着走廊的窗户,看到窗户上映出自己年轻疲惫的倒影。
固定资产挂在父母名下,自己领最低薪的工资,这是圈子里心照不宣的操作,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防止配偶提离婚,分走一半财产——这样操作之后,即使离婚,也分无可分。
偶尔有跨越阶级嫁娶进来的局外人看不清形势,想捞一笔就跑,到最后落得人财两空。
姜九身处用得上这一招的阶级,可昨天看她反应,似乎并不知晓。
她是真心实意地以为,他要与她共享财富,即使离婚,也会心甘情愿地将那些巨额财富,分割出一半给她。
……不可能的。
傻姑娘,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身份地位决定了,他背后的财富,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财富。
绝不可以被分割、被稀释。
如果真的有离婚的那一天,她注定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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