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不下。
温时遇会说,不许浪费。
裴垣会说,不想吃就不吃。
温时遇实质上在乎的是他自己的付出。
裴垣却会尊重她的感受。
或者,换句话说——
裴垣从不评判她。
她就像一个总也做不对题目的小孩,在无数次求解失败后,于柳暗花明处,蓦然遇见了正解。
啊,原来,是题干错了。
如此简单。
她差点要以为,是因为自己太笨,才解不出来。
错不在她……
错不在她。
“怎么又哭了?”
温热指腹贴上眼角,对方开口的时候,姜九才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又在顺着眼角往下淌,像泪失禁一样。
“对不……”她话到嘴边改了词,磕磕绊绊道,“我……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
裴垣没问是什么事情: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在上菜之前聊点儿别的?”
她低头踌躇片刻,不是很想和他提起自己那些晦暗的过去,那会降低他对她的评价,于是抹去眼泪,笨拙地转移了话题:
“你父母……会喜欢怎样的装扮啊?”
“他们吗?”裴垣很快领会了她的意图,“只要你是裴家的儿媳,他们就没有意见,因为你是我亲自选的人。如果你是想说,怎样的装扮才能给他们留下更好的印象……”
他盯着姜九看,那目光不含任何冒犯意味的打量,而是一种纯粹欣赏的目光,看得她的头越发低:
“你很漂亮,穿什么都很好看。是人就会喜欢漂亮的事物和人,你什么都不用做,往那儿一站,他们就一定会喜欢你。”
这是他第二次夸她漂亮。
床上的无数次不算。
这次姜九没有像上次那样失态地否决,但还是咬着唇别过脸去,看向窗外:
“我知道自己什么样子。你没必要说客套话的。”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容貌太艳,嘴唇太厚,从脸型到五官都不是流行审美的白幼瘦,眼神也不正,总是畏畏缩缩的。
她不喜欢自己的脸。
这些对自己容貌的评价不仅仅来自于外部攻击,还有她自己对自己的攻击和不满。
她说这句话时带着浓浓的自厌。
手背忽然被一只手覆住了。
裴垣盯着她的眼睛,身体前倾,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中间的矮桌不知何时被他折叠起来,这下他们中间没有任何阻碍了。
姜九身体僵住,尽管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她还是没法习惯和他太过亲近,现在的这个距离已经让她感到不适了。
但他好像要说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强忍住身体里保持距离的警报叫嚣,眼神飘去了窗外。
“姜九。”他说话时,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给了她些微奇异的安抚和安全感,“是谁让你觉得,你不好看?嗯?”
这句话就像戳中了她的不可言说之痛,姜九迅速回过脸来,眼眶红了一圈:
“每个人。”
裴垣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你身边是没有审美正常的人了吗?”
姜九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用沉默来对抗他的问题。
裴垣察觉到了她的抵触,但他没有退缩,而是伸手,温暖指腹从眉骨到鼻尖,再到嘴唇,一点一点描摹她的五官:
“美人在骨不在皮,你的面部比例是标准的三庭五眼,底子本来就很好,而且我很喜欢你的脸。你的眼睛很漂亮,像玛旁雍错湖那样清澈,只是经常低着头,所以我总是看不到你的眼睛。你的鼻梁高挺,嘴唇很有质感,亲上去……”
他慢慢凑近,说到最后,温热气息几乎喷洒在她脸上,距离已经近到极致,食指和拇指挑起她下巴,这句话是贴着她唇角说的:
“也很柔软。”
气氛已经暧昧到粘稠了。
她的理智和羞耻心来到了崩溃边缘。
姜九的脸彻底涨红了,她被他一只手臂圈在座位上,下巴也被他捏着,几乎无处可逃,在习惯性逃避的动作失去效用时,她就陷入了一种恐慌的宕机状态,屏住呼吸,什么都没办法思考了。
除了温时遇,她真的没跟哪个男人靠这么近过,更何况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让她在面对他的亲近时,脑子里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关于那晚的黄色废料。
她会回想他用力时随着动作微微凹陷下去的汗湿锁骨,会回想他埋首在她颈间,舔舐她流出汗水时温热的舌尖,会回想他不断上下滚动的尖锐喉结,和湿漉漉额发掩映下,露出的那双因**而黑得深不见底,仿佛要把她吸进去的眸子。
不能再想了!
姜九深深吸了一口气,尾音发颤,窝窝囊囊地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裴垣,你、你别离我这么近,我害怕。”
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微微一顿,松开了。
身前空气又重新流通起来,男人坐回对面座位上,用一种确认的眼神将她自上而下观察一遍。
面颊浮现出不正常的桃红色,嘴唇咬得发白,似乎是真的紧张到快缺氧晕过去了。
他的新婚妻子还是这么容易紧张害羞,或者说得更严重一点——她还是在抗拒他。
裴垣垂下眼睫,难得露出有些受伤的神情:
“抱歉。是我冒犯了。”
这句话说得好像他们不是新婚夫妻,而是一对还在相亲阶段的男女。
姜九心里已经愧疚得不行,连忙摆手:
“不是你的问题!裴、裴垣,你对我……也不需要说对不起的。”
他抬起眼,刚想说些什么,服务员走过来,轻轻放下折叠桌,说了句打扰了,便开始布置午餐。
二人隔着服务员对望,似乎有千言万语没能说出口,却碍于外人在场,没有人再开口。
直到服务员离开,隔着折叠桌和午餐,他在桌子底下试探性地触碰她的手,先是指尖,再是手指,将她的手包入他的手掌之中: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我们从牵手开始,可以吗?”
他们的地位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可他此刻却在以一种平等的,甚至低于她的姿态,在请求她接纳他。
可明明是她要依附于他,她要有求于他。
她要从他口中听到无关责任,无关家族,无关集团,也无关理智的承诺。
她想从他口中听到有关“爱”的字眼。
是她——想勾引他。
姜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辜负他,于是更进一步地十指相扣,笨拙地小声道:
“不要……请你不要……介意,我刚才,刚才是,不习惯,我并不是讨厌你。
“裴垣,我很想、很想……”
她抬眼看他时,眼里泪意未散,语气却变得相当坚定:
“我很想,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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