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才说要来这里的苏子照又在何处?
那个嘶哑的声音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提到了尸身的去处?
她自己为何能够听懂听起来像是上古时代的古音?
死了三千年……又是什么意思?
姚清元没听到——抑或是没能听到那个嘶哑的声音说了什么。
但周璟的话她听懂了,并且也捕捉到了“三千年”几个字。
从现在的时间往前推三千年,留有正负一百年的容错,指的正是商周之交。
死了三千年,如今却正在慢慢复活。
姚清元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周璟说完了那句话,酒店的走廊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陷入死寂之中。
五星级酒店的隔音效果十分优良,站在安全通道门口的姜启朝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一下一下。
周璟……在这个节点上,你的目的是?
相同的疑惑在同一时间萦绕在两个人的神思中。
如果一直待在防火门后或者干脆离开是非之地自然是最安全的选择,但同时也就错过了几多谜团阴云。
而且姜启朝还惦记着苏子照的去向,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她便做出了选择。
“我要留在这里。”
姚清元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是让自己离开这座酒店,登时急了:“我是不可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面对的,不管怎么样我会帮你……”
细碎而轻缓脚步声忽然在走廊上响起。
姚清元瞬间没了声。
防火门外挂着酒店必备逃生指示图,姜启朝借着从窗户里透过来的微光仔细看了看,第9层的酒店房间呈密密挨着的“e”字形排布。
电梯和逃生用的安全通道离得很近,都在“e”字的缺口上。
声音的方位在最远的那一侧走廊的中段,而脚步声则是自最远的对角而来,向声音的方向而去。
苏子照吗?
姜启朝第一反应就是之前说要来但是毫无影踪的苏子照。
她能够看出九楼的问题,苏子照也是能够很快看出来的,但苏子照和周璟……
“你——”
先发出声音的是周璟,只发了一个音节就没有了下文。
接着便是许久的寂静无声。
但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哪怕在电梯里也能明显感觉到的怨气正在散去,姚清元感觉到形势不对。
姜启朝正在出神地盯着某一处,身侧拳头垂落。
但此时她的预判似乎正在发生一些崩塌。
她生来对于和人类不同的事物尤其是法术的痕迹有着敏锐的嗅觉,刚刚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户上似乎闪过什么东西。
没等姜启朝想明白那是什么,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突然充斥着整个走廊。
嗒,嗒,嗒。
那应该是走路的声音,但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走路时发出的声音。
姚清元脸色大变:“跳尸!”
姜启朝整个人都猛然变得警惕起来,然而姚清元在慌乱时刻发出的声音已经突破了气音的限制。
走廊那头的周璟登时警觉,厉声一句“谁在那里”,以至于姜启朝来不及问“这儿死的到底是谁”,姚清元已经当机立断:
“——跑!!”
这声呼叫已经完全不像她平日里发出的任何声音,逼仄,像是被什么挤压着发出的声音,绷紧的弦已经到了极致,下一刻就要崩断。
远处好像有警笛拖长的声音,在暗夜里一圈一圈无限放大,震得她耳膜生疼。
紧接着防火门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道猛地拍击,门扇被摔在门框里,给人一种整个酒店都在震动的错觉。
姚清元蹿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的工夫就下了半层楼梯,姜启朝慢了半拍,但她思忖周璟和苏子照两个人都在这里,无论如何应该能解决问题,扶着扶手心有旁骛地往下赶。
三分钟后,姚清元盯着面前那个“8F”若有所思。
“鬼打墙,这样走走不出去。”
“我想起了我刚刚看到的那个是什么了。”姜启朝回忆了一下窗户上的反光,她一向能够在危险的境地里迅速冷静下来思考解决方案,“那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对称阵法,类似于光线折射产生的海市蜃楼。”
“如果是主动的法术,最早可能要追溯到另一个神器,洛图书。”
姚清元摸了一圈自己带着的东西,从钥匙串上面解下一个带柄的黄铜小铃铛,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姜启朝回头看了一眼楼梯,接过铃铛,简短地衡量利弊后向姚清元托出自己的打算:“守不如攻,回去看看。”
厚重的防火门已经完全关闭,姜启朝站在门后,做了一下深呼吸,拉开门侧身挤进。
只那一瞬间就变故陡生,腥臭的腐尸气味扑面而来,紧随着的是利爪带着呼啸的风声向她腰侧抓来!
她松了门,“铛”的一声。
铜铃铛可以镇邪辟祸,姜启朝反应极快地抖动了一下手柄,腐尸果然停了片刻,但却立刻像是被一股强大的推力向前逼进,势不可挡。
再后面只有墙面,退无可退,姜启朝指尖一点朱雀火已经燃起,下一刻她撞上一个人。
一瞬间,青铜剑从她身侧出鞘,刺进腐尸皮肉的地方仔细听还有滋滋的声响,在黑暗中无限扩大,令人无端想起记忆深处最恐惧的东西。
青铜剑?
她隐隐约约看到剑脊上有什么符文亮了一下。
“你没事吧?”是周璟。
“没有。”姜启朝摇头,冷静下来后补了一句,“……多谢。”
五星级酒店遭此噩耗很可能客流堪忧,而且等闲人一般不会花大价钱买一晚上的服务。
正如苏子照所言,有钱人群体迷信的比例又远超常人,也算是飞来横祸。
姜启朝刚刚侧身挤进防火门,电光石火间就开始打斗,将姚清元关在门外,无意中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姚清元再推,门轴像锈蚀得厉害。
她好不容易拉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具歪扭躺在地毯上的尸体。
姜启朝径直走向那具尸体,红色上衣黑色裤子,看盆骨是个男尸,结合章丹被送去急救的时间,他是在两个小时以内迅速腐烂的。
她垂下头,沉默地扫视了一眼面目全非的尸体。
然后她转过头,看到周璟手里提着的,大概六十厘米长的青铜剑。
剑设计得很古老,手柄细细的,不如后世工艺成熟之后好使,整个剑身在月光下显现出一丝令人胆战心惊的杀伐之气。
“洛图书……传说中上古时期的黄河水患,用了四十九名孩童人祭。”
姚清元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逃生楼梯的对话,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姜启朝一震。
她后退一步,蹲下身,隔着从衣兜中抽出的黄符按住了尸体的下颌,微微用力掰开。
尽管腐烂却仍旧柔软的口腔里,放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
关于桃花这种花,姜启朝最早充分接触了解是在生物解剖课上。
生物老师告诉大家,模式植物迎春花她会提供,但是同学们需要自己带一种喜欢的花到学校里,作为实验课的拓展内容。
姜启朝住校,因此在上课前随手从楼下的花坛里面拔了两朵山茶花。
她对于生物这门课谈不上喜欢,但是相比起历史这种课要好一些,所以打算随手糊弄实验报告就算完成。
苏子照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枝漂亮的浅粉色桃花,离枝头也有少说一天,颜色却异常鲜艳。
姜启朝下意识点头:“桃花挺好,双性花可以了解所有的结构。”
苏子照不理她,用剪刀剪下花托,将拆下的花瓣放在培养皿浅浅的一层水上。
花瓣在浅水上微微颤动着,带着一种令人无限惋惜的惆怅。
她和苏子照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总是有点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但是苏子照这人对谁都不怎么热情,却乐意给她说一些古怪的传说,所以姜启朝不听白不听。
如果这算是友谊,姜启朝心想,大概可以算上是的。
但苏子照的背景和来历都很神秘,有的时候姜启朝会有一种感觉,苏子照似乎并不是属于这个年代的人。
来自她说不清楚的什么时候,就像那个低哑的声音响起时,她在冥冥之中有所共感一般。
后来那朵花像课上所有的花一样被肢解成了细小的结构,和两朵未经摧残的桃花一样被课后打扫的值日生丢进了垃圾桶。
她不知怎地,望着和其他花瓣花蕊混在一起的桃花,忽然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你有没有看到过这样一个人。”姜启朝站起身,将被染脏的黄符扔在尸体上,转身走向周璟,“她的面色很苍白,身高……和我差不多高,走路的时候看上去没什么力气,很像是大病一场。”
周璟摇了摇头:“没有。”
姜启朝觉得有些奇怪,但毕竟没必要再追问下去,便盯着周璟手里的青铜剑。
“这是什么剑?”
周璟的目光似有深意一般,一寸一寸地游移,从剑柄、剑身、剑尖无限延长,慢慢攀上姜启朝的面容,停驻在她的眉间。
“王之吉凶衣服,玄衣纁裳,肩挑日月,背负星辰,冕旒十二章。”
“……这是,天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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