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祭(6)

商周早期的青铜剑一般长度都是二三十厘米,直到春秋晚期才加长到五至六十厘米,后来到西汉中期被基本普及的铁兵器替代。

这是由于铜虽然漂亮,铁的储量却远远大于前者。

姚清元问:“有没有可能这把剑就是后来春秋战国时期的?”

欧冶子并不是名字,而是对欧地冶金专家的尊称,传说欧冶子从母舅那里学会冶金技术,其女莫邪也是铸剑大师。

这把剑的技术即便放在春秋战国时期也是无可争议的名剑,不过这个时期的史料本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也不是毫无散佚的可能。

她并不质疑周璟所说的“天子剑”三字,也是因为不管怎样,这种规制显而易见是首领才能用得起的。

“那她为何要应下你阳城古墓那一说呢?”姜启朝结合自己知道的技术历史,对剑的来龙去脉产生了怀疑,“总不能真把别人当傻子,让别人质疑为什么她能进到所谓的周天子墓,本身西周那帮人更是有不树不封的传统,她就能轻易进了去?”

姚清元倒是想到另一层:“她敢这么说,说不定本身她也对冶金技术也有一定的见地。”

姜启朝依然觉得有些说不通:“我想假如周璟对于铜以及铜合金有很深的理解,大概率是基于她从事房地产行业,建筑的装饰和结构材料确实用铜量巨大,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可是现代工业冶炼技术和古代相去甚远,湿法萃取和火法熔炼肯定都不满足精度,古代的冶炼技术大概会多次反复提纯,但是对于现代人来说,精炼可以达到更高的温度和压强,后续也必须通过电解。”

“青铜剑本身就是合金。”姚清元提醒她,“合金的难度比提纯应该小很多,剑硬度韧度要求再高,显然也远不如芯片。”

姜启朝回忆起先前确实学习过青铜里面含有较多的锡,也有铁、铅等其它金属元素。

“……击以轻吕,斩之黄钺。”姜启朝低声喃喃,“虽然确实也有记载当年武王用过的剑长度可能达到30至50厘米,但这把剑却更长……”

真是商周之交的剑,难道并非没有可能吗?

姜启朝觉得这把剑更像是烫手山芋:“她不怕我因为缺钱反手往黑市卖?”

有钱人姚清元温馨向她科普:“很多有钱人自己也做黑市生意,首先你未必卖得出去,其次就算卖出去了,也有的是人会愿意物归原主,并且反手把你卖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当然了,你又不是这种人。”

——阴阳令。

姜启朝想到梁追的描述,目光微微深了几分:“你说得对,况且阴阳令在周璟手上,上古那些神器,有一种说法叫作阴阳为万物之始,阴阳令可能不算是最古老的,但重要性绝对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

姚清元也下意识皱起眉开始掂量轻重缓急:“假如她手中真有阴阳令,有把天子剑也不足称奇。商代以前的政治模式总体上还是有着政教合一的影子,这种惯例一直延续到西周而逐渐式微,众所周知西周的创立者是武王,不过这剑落成的年代,或许在有周以前。”

“但我觉得这把剑的用处应该是祭祀。”姜启朝也不打哑谜,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祭祀的流程、祭祀的排场等等都是疑问,但究其根本,祭祀最重要的核心问题只有一个,祭的是什么神。

很显然目前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姚清元不太赞同:“最著名的越王剑就是利兵,虽说古代国家大事‘在祀与戎’,但我想不到有更好用的兵器不拿来征战的理由。”

姜启朝脑海中闪过周璟拔剑时剑脊上闪过的符文:“我需要求证一下。”

两个人心事重重地走出酒店大堂时,街上几乎已经完全静寂,只有间或几辆私家车裹挟着巨大的烟尘经过。

剑不能随意摆放,姜启朝征得姚清元的同意后,在后备箱翻了翻找了条姚清元几年没戴过的围巾。

姜启朝将剑仔细包好卡在狭缝里确保不会随颠簸移动,放下剑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一阵轻松,不知道这种古怪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大半夜的。”姚清元在驾驶座上打了个哈欠,“我得赶紧回去睡觉。”

姜启朝撇嘴:“你平时不经常半夜出去‘鬼混’,这么早就困了?”

姚清元拨开收音机午夜电台:“你这说的,我又不是天天混那边,应酬这个事情没办法。经商从政没有例外,都是要和同圈层的人打交道建立关系,向上向下都有隔阂,同龄人的社交也不能断,定期还得给老一辈的人做事。”

她猛打方向盘开出停车位,动作依然十分流畅丝滑:“之前我过二十四岁生日,我家里人非说本命年得大办,打算叫不少圈里人过来,幸好那天我发高烧临时取消了,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除了这些事,旅行社如果总是节外生枝我自己压力也大。”

姜启朝琢磨了一下她话里意思:“你妈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姚清元一肚子苦水正愁没地方倒,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跟你说了倒也没什么,我妈要还是大头就好了,关键是前几年她身体突然不好,现在大头被我爸拿去了,他外头有个私生子,十几岁了,我跟我妈姓他心里不平衡,发达了就要有个‘自己人’。”

“原来是这样。”姜启朝倒并不意外,之前她和姚清元家人打交道的时候就觉得姚父看上去心思深沉,“说起来之前旅行社赔钱主要也是因为出意外吧。”

姚清元点头:“我毕竟也是从小学做生意的,起步阶段怎么投广告怎么营销也是做得比较顺利,但是怪事很多,所以机缘巧合之下跟着夏老师开始学习这些‘旁门左道’,今年财报还没出,我是指望着接下来别出什么岔子,把起步阶段平稳过去,起码不能每况愈下。”

姜启朝又回想起自己和姚清元的初见,有人的确在暗中针对姚清元,但姚清元的态度不仅谈不上警惕,甚至可以说消极。

她办旅行社如果不是为了争取家产,那会不会还有什么其它的用处呢?

以她对于姚清元的理解,处理事情一向十分迅速冷静,并且平时与人交往也颇有几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孤绝感,姐妹朋友叫着不难,但真的要拉近距离说些私话却没那么容易。

但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章丹在抢救,周璟去接受调查,苏子照还不知道人在何处。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刚刚做错了一件事。”姜启朝盯着前方的红灯开口,“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回到酒店。”

姚清元根本不多问,便仗义地准备掉头:“行,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那具尸体嘴里的桃花。

姜启朝脊上一寒,意识到自己从刚刚开始的违和感究竟出于何处了。

“有一种古邪术,名字叫作‘打生桩’,这种邪术因为太过血腥残暴违背天理所以几乎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但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遗忘了这个禁术。”

她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车厢中,暗夜寂静,听感被放大几倍,更让人脊背发凉。

“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有不少版本,最广泛的传说里范杞良是因为不堪重负劳累而死,但还有一种传说,范是被‘打生桩’了。”

打生桩最早记载于《鲁班书》里,是一种应用于建筑的邪恶方术,将人活埋在工程施工地下,以此来平息鬼神的怨气,避免工程事故。

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

“是祭祀。”姜启朝一字一顿,“用生者之魄祭死者之魂。”

姚清元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姜启朝的观点,但又有些疑惑:

“按道理说自从进入近现代,人们对于科学技术的认知有了长足进步,本来不应该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如果说是古代的建筑工事,距离现在也有多年,不会造成那么多影响……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周璟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拿出这把所谓的天子剑。”姜启朝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难道我们需要面对的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现代人以及现代的鬼魂?”

无论是生祭抑或打生桩,都是极为古老的邪术。

姜启朝略一思索,想到和苏子照见面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八字。

她打开手机开始翻找章丹的朋友圈,半年可见。

她对于高中同学的出生日期印象已经不那么深刻,但隐约还记得章丹的生日应该在半年的范围内。

如果章丹会在生日这天特意发一条动态为自己庆祝生日……找到了。

姜启朝快速在心里确认了一下。

“月柱日柱的确都对得上城头土。”她熄屏前手机刚好弹出一个新闻,她粗略扫过车祸二字便将注意力拉到眼前的事情上,“我虽然不知道时柱,但应当**不离十了。”

但若是她推测为真,至少就有五个人。

想到高忆函的平安符还在她身上,姜启朝说了声“抱歉”便打开外层的小布袋。

“乙丑海中金,果然。”

姚清元一边开车一边道:“如果你所说的年月日时都能对得上,那么夏老师的年柱是山下火。”

姜启朝基本可以笃定这个调查科应当就是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而自己和姚清元作为公民,当务之急自然是先把线索提供到官队长地方。

向调查科值守的警员反馈完推测后,姚清元将车停在彻底无人的街道一侧。

姜启朝从后备箱拿出青铜剑,将青铜铃铛还给姚清元作为防身的武器,走在前面进入了9F。

“君独……”一句引自汉末陈琳《饮马长城窟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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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生祭(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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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元汝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