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内,幽蓝的水光轻轻摇曳,映照着砗磲床上似乎已然熟睡的青绵。她呼吸匀长,鼾声平稳,一副沉入梦乡、毫无防备的模样。
东离静立床畔,身影在水波中显得格外深沉。他凝视她片刻,指尖微勾,一缕极细微的灵力如丝线般探出,轻轻触向她体内那枚属于苍夜的灵根——这是最隐晦的试探。
见床上的人儿毫无反应,连鼾声都未曾错乱一分,他眼底最后一丝疑虑方才散去。
“果然有了灵根……苍夜,你竟真动了心。”他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又驻足片刻,确认青绵依旧“熟睡”,他方才转身,衣摆在水流中无声拂过,消失在流转的水幕之外。
他并未看见,在他转身的刹那,青绵那浓密睫毛微微的地颤动了一下。
东离径直寻到伊洛。
“她体内已被种下灵根。”他开门见山,语气低沉,“虽只是微末之力,于结界无碍,但灵力运转如同暗夜明灯,苍夜迟早能循迹而来。”
伊洛神色一凛:“主上是想……”
“抽取灵根,永绝后患。”东离的声音没有半分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本君探查过,她灵力初生,根基尚浅,此刻动手,最为合适。”
伊洛面露难色:“主上明鉴,抽取灵根之痛犹如刮骨抽髓,只怕青绵姑娘承受不住……”
“所以此事由你来做。”东离打断她,龙瞳中幽光闪烁,“本君……不便亲自出手。”他负手望向寝宫方向,语气淡漠,“记住,干净利落些,尽量减少她的苦楚。”
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青绵耳中。她依旧维持着沉睡的姿态,藏在被下的手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抽灵根……刮骨抽髓……
这时,伊洛的声音再次传来:“主上,何时动手合适?我们马上就要打通与东海的连接了。后日午时水道一成,便可直接将囚禁她的砗磲推向东海。那砗磲本是东海至宝,届时只需派人在后方以水流助推,不出十日就能抵达。”
东离沉默片刻,声音冷峻:“那就明日清晨动手。我会设法离开一炷香的时间,记住,要做得干净利落。”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刺进青绵心里。恐惧如冰冷的海水漫过全身,但求生本能让她迅速冷静下来。
她轻轻翻了个身,假装被梦魇惊扰,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恰到好处地打断了远处的对话。
脚步声由远及近,东离的身影出现在寝宫门口。青绵适时地睁开眼,眼中还带着刻意维持的迷蒙睡意。
“东离?”她软软地唤了一声,向他伸出手,“我好像做了个噩梦……”
东离快步走到床边,握住她微凉的手:“梦到什么了?”
“记不清了……”她顺势靠进他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前,“只觉得好像有人用鞭子在抽打我,你知道的,我怕疼……”
感觉到东离的身体微微一僵,青绵在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显得脆弱无助:“抱紧我好不好?我害怕……”
东离依言收紧手臂,龙尾不自觉显现,轻轻缠上她的脚踝,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青绵借机更进一步,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明日……明日你可不可以一直陪着我?”她抬起泪眼,“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东离抚摸着她的长发,龙瞳中闪过一丝复杂:“好,本君明日哪里都不去,就陪着你。”
青绵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只要缠住东离,伊洛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东离……”她软软地唤着,指尖在他胸前画着圈,“我有些饿了……”
既然要演戏,那就要演得彻彻底底。从此刻起,她要做一条最黏人的藤蔓,紧紧缠住东离这棵大树,让他寸步难行。
翌日清晨,第一缕幽蓝的水光尚未透入,东离便在一种奇异的被注视感中醒来。一睁眼,便对上青绵那格外明亮的眼睛,青绵不知何时已醒,正侧卧着,单手托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早啊,东离。”她笑得眉眼弯弯,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清晨。
东离的龙尾下意识绷紧一瞬,随即放松,语气带着刚醒时的慵懒:“怎么醒得这般早?”
“整日整夜地被圈在这里睡觉,无聊极了。就盼着你早点醒来陪着我!”她答得自然,身子却不着痕迹地又凑近了些,“我的神龙君,你可睡好了?”
东离的龙尾慵懒地在水流中卷了个圈,伸手轻捏了捏她的鼻尖:“有只小猫在本君身侧相陪,岂能睡不好?”他眼底漾着温软笑意,龙尾悄悄缠上她曳地的裙摆,“不过既然绵儿这般喜欢我陪着,往后本君日日陪着你晨起可好?”
待他起身,青绵也立刻跟着下床,像条小尾巴似的长在他身后。东离走到水晶镜前准备梳理长发,刚拿起玉梳,就被青绵自然地接了过去。
“让我来。”她站到他身后,动作轻柔却生疏地梳理起他那头墨色长发,时不时扯痛他。每当东离因吃痛而微微蹙眉,她便立刻俯身,气息拂过他耳畔,带着歉意的撒娇:“弄疼你了?我笨手笨脚的……”
东离从镜中看着她专注又笨拙的模样,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纵容。
梳洗完毕,东离习惯性地走向寝宫一侧以巨大贝壳隔出的净室。刚迈出两步,衣袖便被轻轻拽住。
“你要去哪儿?”青绵仰着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依赖”。
东离脚步一顿,龙瞳中闪过一丝诧异:“本君……去去就回。”
“我不能一起去吗?”她揪着他衣袖的指尖收紧,眼神纯净得像是不谙世事,“我保证不偷看。”那架势,分明就是要跟到底。
东离看着她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一时语塞。他活了上万年,还是头一遭遇到这等状况。
“你们人类不是最讲究‘男女大防’?”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般跟着去净室,怕是于礼不合吧?”
“可你是龙啊。”青绵眨着眼睛,理直气壮,但心里早已没了底气,“我……我见过村里人养的公狗……还有耕牛……它们都……”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天啊,她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东离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龙尾“啪”地拍打在水面上,溅起细碎水花,他难以置信地瞪大龙瞳:“你……你拿本君与那些牲畜相提并论?”
他凑近几步,龙尾卷住她的脚踝,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绵儿,你可知上古神龙与凡间牲畜的区别?”
青绵被他逼得后退,后背抵上冰凉的水晶柱,支支吾吾:“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东离单手撑在她耳侧的水晶柱上,龙瞳闪着危险又迷人的光,“那你是何意?不如……本君亲自为你解惑?”
他的龙尾缓缓上移,缠上她的腰肢,惊得青绵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我失言了!我这就去外面等着!”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东离低笑摇了摇头。这小丫头今天是怎么了?
待他整理好衣袍走出,青绵立刻迎上,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眉眼间带着几分得逞的狡黠。
东离垂眸看她,龙尾轻摆。活了万年,还是头回在如厕时被人这般“看守”。这般反常的黏人,莫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而后,他更加发现,青绵的“依赖”远超想象。
他用膳,她必要紧挨着他坐下,亲自布菜,眼巴巴望着他;连他更衣,她都要守在屏风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声音里满是怯懦。
“绵儿,”东离看着寸步不离的“小尾巴”,心中疑惑愈甚,“本君出去巡视片刻。”
“我怕……”青绵揪着他的衣袖,仰起脸,眼中水光点点,“你不在,我心里便空落落的,好生孤单。”她心中暗道:我怕我一落单,你那好下属就来行那“刮骨抽髓”之事!
东离看着她柔弱无助的模样,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几次三番下来,伊洛别说执行命令,连与青绵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找不到。
东离虽享受着这黏人,但敏锐的直觉让他觉得不对劲。这黏糊劲儿,太过刻意。
接着,他故意起身作势欲往殿外,青绵果然立刻放下手中书卷,眼巴巴望来,准备起身。
“本君只是内急,”东离挑眉,带着戏谑轻轻攥住她的手腕,“绵儿也要一同前往?”
青绵脸颊飞红,用力想甩开他的手:“我在外面等你……”
他指尖轻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声音低沉诱哄:“说吧,绵儿,这般黏着本君,究竟是在怕什么?或者说……在防着什么?”
他凝视着她,看着她强装镇定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忽然轻叹:“绵儿,你听到了我和伊洛的对话,是吗?”
青绵浑身一颤,知道再也瞒不过去。她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是……我全都听到了。从你们说要抽我灵根,到要将我封入砗磲送往东海……”她睁开眼,抓住他的衣袖,声音绝望颤抖,“东离,我求求你,别抽走我的灵根。我好不容易才能修灵,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而且,我怕痛,真的好怕……”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东离沉默良久,终是伸手拭去她的泪水:“罢了。”
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妥协:“灵根可以留着,但你必须答应本君,从今往后,再不可动用半分灵力。”
他的指尖抚过她的后背,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若让本君发现你擅自使用灵力……”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届时,便由本君亲自来取。你应该明白,本君动手,会比伊洛更让你……难忘。”
青绵在他怀中轻轻颤抖,既是后怕,却也暗暗松了口气。至少,她保住了这来之不易的灵根。她将脸埋在他胸前,闷声应道:“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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