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夜提着两只肥硕的山鸡踏进小院,鼻尖猛地捕捉到一丝陌生的气味。他心头一紧,碧瞳骤缩,几乎是瞬间便闪至屋门前,猛地推开……
只见青绵正安然坐在窗边,就着明亮的日光,低头缝制着一件小小的、柔软的内衫,神情专注而温柔,并无任何异样。
苍夜松了口气。
这时一道带着笑意的、慵懒磁性的嗓音便自他身后响起:“恭喜狼尊大人,贺喜狼尊大人,这隐匿山林,原来是忙着开枝散叶,终于要当爹了。”
青绵与苍夜同时诧然,循声望去。
门口倚着一道火红的身影。来人一身绯衣,绣着繁复的暗纹,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面容竟是难以言喻的妖媚,肌肤白皙胜雪,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流转间勾魂摄魄,唇色如染丹朱。他墨黑的长发未完全束起,几缕垂在颊边,更衬得那张脸妖娆无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耳带一枚剔透的红色晶石耳坠,随着他歪头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迷离的光彩。
青绵何曾见过这般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的男子,一时间竟看得有些怔住,连手中的针线都忘了。
苍夜将青绵的反应看在眼里,碧瞳微眯,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将她护得更严实些,这才冷嗤一声,语带调侃:
“本尊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只老狐狸。怪不得,本尊只觉院中一股子陈年骚……咳,老人味扑面而来,扰了清净。毕竟年岁大了,这味道,是越发足了。”
那红衣男子——火狐王赤珏,闻言也不恼,反而笑得花枝乱颤,耳坠摇曳生辉:“啧啧,瞧瞧,这成了家、快要当爹的狼就是不一样,连鼻子都不灵光了。本王驾到,你竟如今才察觉?看来这温柔乡,果然是英雄冢,让人……哦不,让狼都变得迟钝了。”他眼波流转,意有所指地扫过苍夜手中还提着的山鸡,以及这满屋温馨的布置,笑容愈发深邃。
苍夜将手中的山鸡随意丢在角落,语气里带着不容忽视的逐客之意:“赤珏,你这只老狐狸不在你的青丘享清福,跑来我这寒酸小院作甚?”
赤珏却恍若未闻,径自侧身倚坐在屋内唯一一张比较宽大的木椅上。他姿态慵懒,一手支着侧脸,绯红广袖滑落,露出一截莹白手腕,眼尾微挑,眸光流转间自带万种风情。他红唇轻启,嗓音里浸透了酸溜溜的意味:
“本王就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子比本王更有魅力?”他视线扫过青绵清丽却难掩稚气的脸庞,又落回苍夜身上,语气愈发幽怨,“也不过如此,到底是什么让你这眼高于顶的狼尊,连幽冥洞那等福地都不要了,甘愿陪她窝在这穷乡僻壤,吃这等风霜之苦?”
苍夜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嗤笑一声,大步走到青绵身边,占有性地揽住她的肩,目光戏谑地将赤珏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呵呵,”苍夜笑着挑眉,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至少,她年纪轻,水灵。不像……”他刻意顿了顿,碧瞳中闪过促狭的光,“足足八千多岁的高龄,老得浑身都透着一股陈年朽木味儿,本尊实在……啃不动。”
他感受到臂弯里青绵微微的僵硬,低头对她安抚性地一笑,再抬头时,语气更加气人:“况且,若真与你在一处,怕是连个蛋都孵不出来,岂不断了本尊血脉?哪像本尊与夫人,”他得意地瞥了一眼青绵微隆的小腹,“依我看,不出百年,这座山头,怕是都要被我苍夜的子子孙孙给填满了!”
赤珏闻言,非但不恼,反而轻轻笑出声来。他优雅地换了个坐姿,绯色衣袖如流云般拂过膝头。
“子子孙孙?”他尾音拖得绵长,带着几分玩味,“苍夜,看来你如今满脑子都是这些凡俗牲畜般的繁衍念头了!”
他指尖轻抚袖口,语气慵懒中带着讥诮:“本王活了八千载,见过星河倒转,沧海成田。倒是头一回见,曾经睥睨三界的狼尊,竟和自己的食物繁衍后代,甘愿将自己活成个……只会围着灶台和产房打转的凡夫。”
“那说明你见识短浅,”苍夜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白活了八千多年,连人间烟火都不懂。”
青绵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却隐约捕捉到了什么。她想起人间话本里说的“断袖之癖”,又想起自己曾经闹过苍黄的笑话,他知道苍夜应该无此癖好。
这么一想,她顿时恍然大悟:定是这位美得不像话的公子对自家夫君有意!
“那个……礼貌地打断一下,”青绵怯生生地插话,目光在赤珏身上打了个转,“这位是?”
苍夜这才想起还未介绍,揽过她的肩道:“这位是青丘火狐族之王,赤珏。”
“火狐族?”青绵一怔,突然想起什么,慌忙将身上那件火红狐裘大氅脱下,像是捧着个烫手山芋般扔到一旁,又扯过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几分做贼心虚的可爱。
两个活了数千年的老妖怪见状,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无碍。”赤珏摆了摆手,眼中笑意未褪,“本王的王椅,还是用苍狼皮子制成的呢。”
青绵闻言瞪大了眼睛,心里暗暗嘀咕:原来在兽界,底层的命也这般不值钱!
苍夜见青绵缩着肩膀,忙从被子里捞出那件火狐大氅,仔细抖了抖,重新披在她肩上。他指尖在她肩头轻轻一按,语气不容置疑:“好好穿着,莫要着凉。有本尊在,这衣裳你便穿得。”
温暖的狐裘裹住身子,青绵这才放松下来,忍不住又多瞧了赤珏几眼,诚心赞叹:“赤珏公子生得真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姑娘家都要美上几分。”
赤珏闻言,眼波流转,故意将身子往苍夜那边倾了倾,绯衣与玄袍几乎相触。他挑眉看向青绵,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既然觉得本王美,那依你看……我与你夫君站在一处,可还相配?是否像一对璧人?”
青绵立刻抱紧苍夜的手臂,像是护食的小猫,仰起脸脆生生答道:“我与夫君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她乌溜溜的眼珠一转,视线在赤珏与苍夜之间打了个来回,最后定格在赤珏那张妖孽般的脸上,小声嘀咕:“您这样的……倒像是硬要挤进别人家的,那个……第三者。”
“噗——”苍夜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胸腔震动,连带着将青绵往怀里又搂紧几分。他碧瞳中满是得意,对着脸色微僵的赤珏扬了扬下巴:“听见了?名分已定,赤珏王还是早日歇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你少臭美了,”赤珏轻嗤一声,眼尾那抹绯色仿佛都染上了几分嫌弃,“本王早八百年就断了打你主意的念头。”
他话音微顿,指间把玩的赤色晶石倏地停住,语气转为罕见的凝重:“今日前来,是有正事。近日我听闻东海已被东离那条疯龙……”
“咳咳!”苍夜突然重重咳了两声,手臂不着痕迹地环住青绵的腰肢,碧瞳警告地扫向赤珏,“这些无关紧要的闲事,何必拿来扰我和夫人清净?”
赤珏眸光一闪,立即会意,眼波流转间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仿佛方才的凝重从未存在。他懒洋洋地支着下巴,眼神暼向苍夜:“瞧你这点出息!罢了罢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既然来了,”他眼尾一挑,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那两只被苍夜丢在角落的山鸡上,“总得尝尝狼尊大人亲手猎的野味。本王这张嘴,可是挑剔得很。”
青绵闻言便要下床:“那我去把山鸡收拾了,炖了……”
话音未落,苍夜已伸手将她轻轻按回床沿。他俯身拾起她散落在床边的绣鞋,整齐摆好,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温柔:“这些琐事有为夫在,何需你来动手?”他指尖拂过她微凸的小腹,“你如今最要紧的,是安心将养。”
赤珏斜倚在门框上,看着苍夜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轻嗤:“啧,本王的牙都要被酸倒了。”他慢悠悠把玩着耳坠,“想不到当年叱咤风云的狼尊,如今……真是……”
“真是体贴入微,怜惜妻子。”苍夜头也不回地截断他的话,顺手将青绵方才缝制的小衣衫叠好放在枕边,“总比某些孤家寡人,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要强。”
青绵被苍夜按回床上,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忍不住抿嘴轻笑。她乖巧地拉过薄毯盖在膝头,仰脸对苍夜柔声道:“那有劳夫君了。”
苍夜眼底泛起笑意,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这才转身拎起山鸡往外走。经过赤珏身边时,碧瞳淡淡一扫:“狐王若是闲得发慌,不妨去劈些柴火。”
赤珏挑眉,绯衣在门边旋出一道流光:“本王是客——”
“蹭饭的客。”苍夜毫不客气地打断,唇角却噙着若有若无的笑,“要么出力,要么出去。”
赤珏盯着苍夜走向灶房的背影,半晌,终是认命地卷起袖子,嘴里还嘟囔着:“八千年来头一遭……本王这双手可是用来执掌青丘的……”
窗外暮色渐沉,灶房里传来规律的劈柴声,与炖汤的香气交织在一起,竟意外地透着几分人间烟火气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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