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酒醉蝴蝶

江祈宁停止回想自己离奇开启的直播生涯,把三脚架搬上自行车。

这辆自行车是江祈宁母亲的嫁妆之一,已经算是古董级别的了,相比于现在的自行车,它的车座更高,前面还有一条大横梁。

这个设计对江祈宁一米六五的身高来说有些艰难,她将三脚架横着夹在后车座,然后斜着自行车,费力地跨过车座,再借踩着踏板坐上车座。

一脚踩下去,老式自行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

要不是要给直播间的背景造景,江祈宁才不会骑这辆古董车。

出门的时候,奶奶正要去地里面摘萝卜,两人约好了时间,现在大概已经在等江祈宁去帮她“运货”,江祈宁为了不让奶奶等太久,踩得有些急,看见不远处的下坡路,也没有踩刹车。

不料,到了下坡点,江祈宁才发现前面还有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

她连忙抓紧刹车,老古董的刹车片已经被磨损得差不多,刹到了极点也无济于事,自行车不管不顾地尖叫着继续猛冲。

“快让开!快让开!”

江祈宁情急之下,大声吆喝。

前面那人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听到提醒,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女生摇摇晃晃地握着开始觉醒自我意识的车把,朝他飞快驶去。

那人迅速将自行车往田地里一歪,想要把大路让给江祈宁,不料江祈宁的车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直接朝那人的方向追去。

“啊啊啊!”

江祈宁知道悲剧不可避免,紧紧地闭住了眼睛。

老古董车轮因为陷进松软的泥土,不再往前飞驰,直接在那路人前面原地倒下,两只轮子无辜地在半空转圈。

而江祈宁却被惯性往前甩出,整个人朝前面飞扑。

“啊啊啊——”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江祈宁的叫声嘎然而止,她虚虚睁开一眯缝的眼睛,发现自己好像落在一个温暖的宽敞的怀抱里。

太奶抱我了?

“你抱够了没有?”

一道清朗中带着点磁性,仿佛又微微颗粒感的熟悉嗓音在江祈宁的头顶响起。

“。”

还活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江祈宁连忙撑着男人的胸口站起身来。

“没想到一见面就投怀送抱,江祈宁,你该不会是还在暗恋我吧?”

欠揍语调还是那个原汁原味的配方,江祈宁不用抬头,都能知道对方是谁。

“......王齐天,我暗恋你马!”

江祈宁一推对方的胸口,和此人隔开一段距离,嫌脏似的,拍了拍手,中气十足回应。

王齐天的板寸大概是最近新剃的,短短的青茬贴着头皮,放普通人身上,会有种刚刚踩完缝纫机出来的既视感。

但放在他身上,却让那原本立体的五官更加犀利,毫无遮挡的发型将他的帅气显露无遗。

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资本,能够毫无技巧地硬帅。

他被推后退了一步,双手将黑色皮衣一拽,捋了捋上面的褶子,吊儿郎当地用左边的舌头顶了顶颊,一开口却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江企鹅,不会骑自行车就不要出来随机谋杀路人!”

江祈宁翻了个白眼,她和王齐天算是邻居,从小被他烦到大,不仅对他的帅脸皮免疫,也对他的厚脸皮更是见怪不怪。

“这路又不是你家修的,我爱在哪摔就在哪摔!”

“所以你就摔到我跟前?”

王齐天丹凤眼一眯,揶揄地看着江祈宁。

江祈宁觉得再和这个王八说下去,自己会得心梗,丢下一句:“姑奶奶我不跟你计较。”

她转身去把自行车扶起来,身后那人声音懒懒的跟上来:“没摔伤吧?”

江祈宁正糟心,直接呛他:“放心,受伤第一个讹上你!”

说着把三脚架塞回自行车,直接牵着自行车就走。

江祈宁脚步飞快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等走出了一段路,才后知后觉地觉出不对劲。

王齐天那王八怎么会出现在这?他不是在江泽吗?

“算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他总不会住我家来。”

江祈宁摇了摇头,将王齐天烦人的形象赶出脑海。

“奶奶,我来啦!”

江祈宁远远看见奶奶的身影,冲她挥了挥手,把自行车靠在一边,朝周秋兰走去。

周秋兰已经八十岁了,身子骨依旧硬朗,家里人不让她去种田,她依旧闲不住,还是锄了两道田垄来少少地种些瓜果蔬菜。

量少,但种类多,逢年过节也省得出去买,有时候还能多出一些送给邻居。

当下趁着刚刚成熟,萝卜还嫩着,周秋兰就先拔了一些,准备回去炒个菜,顺便把两个的长相喜人的葫芦也摘了,准备搭配做个汤。

看上去不多,装在一起还挺沉,江祈宁帮周秋兰拎着装菜的塑料袋去放在自行车上,两人并排慢悠悠走回去。

橘红掺粉的晚霞映在周秋兰银白的发梢,仿佛镀上一层光芒般,她看着那几根翘起来迎风飘扬的发丝,心中充盈着感动。

江祈宁觉得这样的宁静与确幸,就是最美的陪伴。

然而她的宁静还没持续到晚上就被打破——

“啊!”

江祈宁刚把才放好,出了厨房转弯准备去卧室多穿件衣服,却猝不及防地和从隔壁浴室出来的王齐天撞上。

王齐天刚刚洗完澡,年轻人火气旺,这么个秋气煞然的傍晚,也不穿上衣,直接穿着条牛仔裤,光着上身就出来。

入手一片潮湿的水珠,而后是温热而富有弹性的皮肤,江祁宁这次反应迅速,烫到似的把手收回来。

指尖却还残留了一点滑腻的触感,收回的手不自觉握紧捻了捻。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江祈宁说话莫名地磕巴了一下。

“哦,第二次投怀送抱了呢~”

王齐天唇角勾着,邪气十足。

“宁宁怎么啦怎么啦?......小天快穿件衣服,别感冒了。”

周秋兰刚刚回来,正坐在竹椅上休息,听到孙女的叫声,以为宝贝孙女遇到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地撵着小步子跑来,问了江祈宁,转身见王齐天光着膀子,于是数落。

“奶奶!他!怎么会在我们家?!”

江祈宁抖着手指着王齐天的鼻子,震惊地问道。

“哎呀,我忘了跟你说了嘛?”周秋兰一拍脑瓜,“瞧我这记性,小天回来度假,他家前段时间不是被雷劈了嘛,那房子屋顶漏风,我就让他来住我们家了,反正西屋空着也是空着。”

“什么?!”江祈宁的声音拔得更高了,“住我们家?!我不同意!”

让她和王齐天住在同一个地方屋檐下,江祈宁觉得不出两天,必有一尸。

“宁宁乖嘛,你看小天自己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

“奶奶,对不起,让你为难了,要不今晚我就在古厝将就一下吧。”

王齐天垂着眼帘,很适时地卖了个乖,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脚却生根似的扎在原地。

只有江祈宁知道,他在周秋兰看不见地地方对自己邪恶一笑。

王齐天小时候就住在江祈宁家隔壁,也算是周秋兰看着长大的,周秋兰本就是个心软的,听他这么说,更舍不得了。

“行李都搬来了,就不要走啦,宁宁不懂事,奶奶说她!”

周秋兰对小孙女总是很宠,现在却因为一个外人就要数落自己,江祈宁自此更加深刻地体会到王齐天这个表里不一的人的危害。

“奶奶……”

江祈宁还想说什么,却见周秋兰示弱地看着自己。

“宁宁是不是最懂事了,要是小天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奶奶肯定说他,你就让他住我们家吧。”

周秋兰年轻的时候就是撒娇的一把好手,现在依旧少女心未泯,拉着江祈宁的手左右晃晃,很可怜地央求她。

江祈宁最受不了地就是奶奶的撒娇,一下子没了手段和力气,气势瞬间矮一截。

“宁宁?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啊?”

周秋兰眼睛一眯,眼角的鱼尾纹也可爱得不行。

“……”

江祈宁还是妥协了……

月华如水,明星闪烁。

江祈宁房间里面,一边照着窗台上她不久前DIY的鲜花簇拥的镜子,一边擦着刚洗好的头发,脑子莫名无限循环今天拍视频时,自己唱得最多的《酒醉的蝴蝶》。

“怎么也飞不出

花花的世界

原来我是一只

酒醉的蝴蝶……”

不觉中江祈宁唱了出来,她的声音是那种软软甜甜,带有南方人特有的一点含糊的腔调,和着凉丝丝的风,很有种雍容的秋天气息。

周秋兰恋旧,白炽灯虽然早已普及到农村,但她并没有把原本橘黄色的灯泡换下来。

此时温和橘红的灯光映在江祈宁雪白的圆脸上,几缕乌黑的湿发粘在她的脸上,眉眼清疏,微微低垂,口中哼着缠绵的情歌,俨然一韵味十足的港风美人,白天视频里面特意营造出来的土气荡然无存。

正所谓,暖灯照美人,明艳又动人。

一阵微风吹入,江祈宁穿得单薄,微微打了个战栗,于是放下毛巾,探过桌子,想要把窗户关上。

院子瓜藤架下,突然有一个黑影一动。

江祈宁心中一凛,厉声叫道:“谁在那里?”

“咳咳。”瓜藤架下一道低沉的嗓音略带尴尬地咳了两声,“是我。”

那道黑影从瓜藤架下面走了出来,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一寸一寸被灯光舔过,江祈宁终于将那人看清。

是王齐天。

他习惯性地抬手至额前,大概是想要捋捋额前的碎发,结果发现自己不久前已经把头发都剃光了,有些讪讪地摸了摸寸头。

“你大半夜不睡觉在那里干嘛?”

仇人相见,江祈宁没有什么好脸色,语气很是僵硬。

“出来抽根烟。”

灯光很虚弱,王齐天立体的五官有一半隐藏在黑暗里面,江祈宁看不出他的情绪。

“你不准在这里抽烟!”

一听是抽烟,江祈宁对此人的印象更差了,出去闯荡那么久,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点没改,还学会了抽烟!

“你让我不抽就不抽?”王齐天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还是把那点红光给摁灭了。

“你!......”

江祈宁看他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就生气,想要伸手把窗户关上,不料王齐天刚好走过来,一手撑着窗台,一双丹凤眼含着笑意,就这么直视进江祈宁的眼睛。

江祈宁心里一跳,眼神飘忽一瞬,气势已经落在王齐天之下,正要发力,却听见那慵懒而略带沙哑的腔调道:“只有我女朋友才能管我抽不抽烟,你想多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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