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州后,许懿原本提议先玩几天,等离开时再去取戒指。
但陆珽不同意,所以二人一下飞机,就先拉着行李前往这家首饰店。
店铺藏在深巷里,若非本身认路或有人带路,很难找到。
在领着他七拐八绕地往前走时,许懿告诉他,这是一家专营纯手工打造的金银首饰店,其历史可追溯到清末时期。在一百多年里,这家店几度被查封掠夺,但最终还是扛住了时代的淘洗,存活下来了。
说这话时,许懿意有所指般深望了他一眼。
陆珽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他试图说些话让她宽心,但又不愿意在自己都决定不了的事情上骗她,最后只能拉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吻,眼含歉意。
这家首饰店的掌柜是一个张姓的中年妇人。
之前,许懿已经在线上和她敲定时间,所以他们一进去表明身份,张老板就将放在柜子里的红丝绒盒拿出来,同时和善地看向陆珽:“你就是这姑娘口中的‘未婚夫’吧?”
没想到许懿在别人面前是这样介绍自己,忽略了心里那点儿落寞,陆珽点头称是,满脸愉悦。
张老板打开红丝绒盒给他们过目时,边打趣陆珽称他很有设计天赋。
张老板是爽朗的性子,对于聊得来的人,她都会聊多几句。在交流进度时,张老板就从许懿那里得知,这对情侣对戒是她的未婚夫设计的。
男戒是铂金波浪纹状,每一条纹路都和英文字母“S”契合,细数下来,一枚男戒共有18个“S”。
女戒是外圈镶钻的铂金戒指,中间一个镶钻的小长方体与戒指另一端形成看似封闭实则开放的“T”字形。细看之下,不难发现,戒指表面还以不同样式描了20个“T”。
陆珽错愕地盯着躺在红丝绒盒上的对戒。
许久后,才转头看向正在和张老板说话的女人。
这一对戒指并非情侣对戒,而是他亲自设计的婚戒。
他并非珠宝设计的专业人士,只能自己摸索着多次修改设计稿。
即将完稿时,他高兴极了,可接到确诊病症的通知后,他只能将全部设计草图都封锁起来。
然而,这些事情都是瞒着她的,陆珽不清楚她为什么知道这对戒的存在,也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找上张老板打造这对戒指。
男人心里的困惑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可在和女人四目相对,一切困惑又都消失殆尽。
女人唇角缓缓绽开的笑,在他心里荡出一层层温柔涟漪。
没有婚纱西服,没有鲜花掌声,也没有亲朋好友。
在平常普通的一天,在首饰店张老板的见证下,他们将戒指套进对方的无名指,随即同时抬头,相视一笑。
*
实施“劫持人质出走”计划的第七十天,二人已经从南走到北,去了很多曾经没时间或在选择中被放弃的地方游玩,也吃过很多曾经吃过或没吃过的当地特产。
陆珽突发奇想,想要去看一次极光。
而冰岛则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在境内任何地方都能观赏极光的国家。
当陆珽提出要去7777公里之外的冰岛时,许懿不仅没有阻止,还陪他一起做攻略。
在这段相依相伴的日子里,她已经真正学会不再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去让他做不喜欢的事情,哪怕知道只要她稍微强硬一些,他就会委屈自己而选择答应她。
他们花了两天时间规划好一切事情,就直接拎起行李出发。
抵达冰岛后,他们和提前联系好的租车服务公司交接了看好的房车,开始了属于两个人的冒险之旅。
他们去了全球唯一一个能允许人们进入内部参观的斯瑞努卡基古火山,一起乘坐升降机进入地球的内心,看见凝固在火山内壁的岩浆房,由于灯火的照耀,正散发出五颜六色的迷人光芒。
他们去了赫尾塔大峡谷,一起领略黄金瀑布的壮丽之美,在震耳欲聋的瀑布声中,看见阳光洒落大地,一道道绚丽彩虹悬浮在水雾上方,美不胜收。
他们轮流驾驶着房车,沿着规划好的路线,一路向前,且行且止。
结束冰岛之旅的前一天晚上,在路上疾驰多时的房车,于黄昏时分在荒漠中停下。
这段时间,他们有幸遇见过两次极光。
今晚,他们决定在回国前等一场也许不会来临的视觉盛宴。
他们租借的是车顶有自动开合功能的房车。
见车顶向后滑动打开后,陆珽就拉着许懿去床上。
许懿却挣脱了他,跑去柜子里拿了一条盖毯出来。
这些时日,她陪在他身边,他的身体状况如何,除了他自己,就她最清楚了。
近来每分每秒,她都怀着深切地恐惧。
许懿在男人旁边坐下,将手里的毯子披在他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珽咳嗽了一会儿,实话实说:“有点累,有点困。”
许懿皱眉,问他要不直接休息,不看了。
陆珽不肯,直接脑袋一歪,躺在她的腿上,一只手抱住她的腰,从底下往上看她,笑嘻嘻地朝她眨眼:“说好等极光的,哪能半途而废啊?瞧,这样就不会累了。”
许懿每天都关注天气情况,知道现下在0℃以下。
她将盖毯给他重新盖好,房车有暖气功能,可车顶打开了,她还是担心冷气进来冻到他。
她说:“既然你想看,那我们就一起等,但是不能太久,一小时为限,你必须休息。”
陆珽就将她的双手揣进怀里,知道这是女人能容忍的最大时间限度。
想了想,他另辟蹊径提要求:“如果等到了,就一起看完整场极光。”
之前两次遇见极光的时间都将近凌晨,加上他近来咯血愈发严重,许懿担心他,没等看到结束,就强硬要求他休息了。
此时,许懿闻言,不由低头。
陆珽正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眼睫扇了扇,仿佛她若是出口拒绝,下一秒他就能哭给她看。
他自然不会哭,可许懿到底还是心软,点了头。
不过,他们等啊、等啊,等了好久,都没有看见极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时针即将从12跳跃到1。
正当二人以为今晚要带着遗憾离场时,一道道缠绕着樱粉色的翡翠光芒犹如裹着剑刃的音波,猛地撕裂天穹,或绵延,或锋锐,在漆黑的夜空中奏出诡异乐章。
二人注视着远处横扫天际的极光盛宴,目不转睛。
许久后,陆珽蓦地开口:“锁锁,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被藏在男人怀里的两只手下意识握紧,许懿扯了扯唇:“是吗?”
陆珽嗯了一声,将目光从旖旎风光收回,仰望眼前这个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
强撑着望了一眼又一眼,到了极限时,他缓缓闭上眼睛,语气低弱:“锁锁,我有点困了,可能看不完整场极光了,你能帮我看完吗?”
许懿没有再次低头,始终注视着头顶苍穹,语气无波无澜:“好,我答应你。”
话落,一串泪水自眼角滑落,滴在男人的戴着的灰色毛线帽上,砸出无声的痛响。
远方,那些缠绵跃动的光蛇不停地扭动着、延伸着,仿佛穿越了时空,跨越了生死,无知无觉,美丽又残忍。
[1] 出自北宋文学家苏轼的《前赤壁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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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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