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商量

沈郁一手扶着冰箱门,和冰箱里面部狰狞的人偶沉默对视。

他自认是个情绪稳定到心跳停止的人,但不代表他能忍受半天内八次遇到这种突然冒出来的东西。

所以他当机立断,拎着人偶走到车库,对着角落那人的脑袋就是一砸。

迟最被砸个正着:“……”

他放下手里的朱砂和符纸,转身就骂:“你有病?”

“你才有病。”沈郁拉着脸,看起来一时分不清谁更不耐烦,“搞这些把戏唬着谁呢?想赶我走你也得走的出去再说,对着我无能狂怒有什么用?”

被迟最脑袋反弹回地上的人偶揉着屁股爬起来,大小不一的眼珠在两人间打转,最后屁颠屁颠跑到迟最脚后跟躲着。

这还不够,它露出半张脸对着沈郁展了凶相。

沈郁垂眸轻轻一扫。

“……”

人偶又把自己缩回去。

“搞清楚,我一个通阴间的,你要求我住的地方干干净净?”迟最皱着眉,满脸写着你没事吧,“自己胆子小倒来污蔑我了。”

沈郁烦他,不太想理论起来。

只说道:“干不干净我管不着,至少别让晃悠在我面前。少说我也得在这待个四五六天。”

上午那会迟最给他放的话确实让他恨上了,但这半天下来对方找出路的举动就没停止过,沈郁就知道所谓的“互相耗着”不过是为了给他心里添堵。

实际某人一天也不想这样待下去。

其实沈郁也不怎么想待在这。

虽然阴差阳错成了已婚人士,还是无生命体征那种,但也算是另外的活着。

既然没死成,那他必然是要抓住这次机会。

他有事要做,不可能封在这太久。

他现在只能指望迟最“同意这门婚事”,或者找到破口。

然而当下看来,真让迟最找到破口的话对方可能会直接灌他喝孟婆汤,然后等他脑袋空空之后一脚踹进轮回。

自己好光荣恢复单身。

这就不是沈郁想看到的了。

所以他只能说服迟最认下这个名头。

总归地府的婚姻法没有要求双方如何如何,他们完全可以做有名义关系的陌生人。

这没什么好,但也没什么不好。

沈郁不懂这倔驴在拒绝什么。

老爷子到底活的久道行深。

迟最一个才学了两年,还是学的乱七八糟的,就算再天纵奇才也没法。

找了大半天才探到阵眼,一时半会也找不着破解的法子。

迟最干脆放弃今天出去的想法,挥两下手把东西收了,转头往外边走。

“你也可以不待着。”今天的希望破灭,迟最也情绪淡了下来,隐隐显露的懒劲又全权显现,“只要你随便喊一句不乐意,他们绝对给你放出去。”

沈郁跟着走出去,目光凝在前方的背影上,皱眉不解道:“我想有没有结婚对你都不会有影响吧?你那么抗拒做什么。”

没记错那位孟婆还说过,迟最曾经被什么追着打,还是结婚的缘故才没再被缠着。

那如果现在再撤销,不就又被盯上,何必呢?

“或许吧。”迟最半垂着眼,斜睨过来,“但我并不乐意被安排。”

妥协不在他词典里。

“就像你说的,对我没什么影响,那我又为什么不能不要呢?”

院子不小,但车库到门口也不远,三两步走到,纯白的门被推开。

视野里的身影侧过来:“倒是你,挺想留下来?求生**这么强烈,河水却是白的,你很矛盾啊朋友。”

“……”

沈郁不说话。

迟最也没有要等回答的意思,随口提一句后便回头去了卧室。

-

死人是不会饿的。

至少沈郁一天下来没有任何感觉。

这实在是一件新奇的事,沈郁也有认认真真体会了下曾经预想过无数次的情形。

然而除了类似饥饿疼痛的感觉消失之外,他和活人也没差。

原来上船时头上还豁着道口子,后来那一群自称叔叔爷爷哥哥的给他倒拾了一番,伤口没了,血迹也去了,连现在身上穿的都是被扔进来前刚换的。

如果有机会再到外面走一遭,或许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心脏是静止的。

靠在沙发上发愣了一下午,沈郁忽而醒神。

凭着记忆走到迟最房间,抬手敲门。

咚咚咚。

没应。

“迟最?”

没声。

外边已经天黑,屋内自动亮起明黄灯光。

沈郁估算着时间,发觉迟最这睡眠也不短。

没听说他们阴曹地府的需要睡觉,这会儿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真睡死了还是怎么。

他正打算再敲一次,如果还是没动静他就自己找间房了。

手指正曲起,门忽然从里打开,迟最的脸出现。

“你有事?”

声音沙哑,一股子困倦。

迟最没换衣服,但是领口是歪的,额前的碎发也显得杂乱。

……

居然真的睡了大半天。

而且看起来还有继续睡的趋势,因为在他问完后沈郁观察他的0.5秒里,已经不耐地蹙起眉。

沈郁目光移回脸上,平静道:“我睡哪?”

在迟最欲张口回答时又补一句:“我说的是带床的卧室。”

“……随便。”

看表情沈郁觉得对方还有一句“反正你很快就得走”没说。

他也没在意,点点头就后退。

“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再聊聊。”

迟最关门的手顿住,脸上莫名其妙:“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聊。”

走廊亮着,是特制的光,两人的影子实实在在出现在地板上,彼此对立。

迟最这会儿也不困了,斜倚门框,看着对方:“老实说如果两年前的事给你留下了阴影,那我道歉,赔礼当时就已经送你了。”

见沈郁露出不解,又接着说:“噢,你不知道。”

“反正你现在也不是活的,告诉你无所谓。赔礼是七层护罩和两年阳寿。”说着迟最打量几下沈郁,“看你现在的状况,我也算给你多活了两年?至少也算扯平了吧,你自己也没什么念想,非要留下何必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本来两年前就该命绝,但我让你活到了现在,至于七层护罩,这两年也给你挡了七次灾邪祸难。我自认为这礼不薄,你觉得呢?”

沈郁觉得不太好。

他知道这两样东西确实算得上丰厚,甚至让人渴求。

可人是会得寸进尺的,饶是沈郁听到这时也会有一瞬间的不满: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两年,为什么不能再多一点,或者干脆别给,偏偏把他吊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境地。

深层的意识割裂互斗,面上却毫无表情。

沈郁缓缓开口:“老实说多活的这两年,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好的体验。”

“?”

沈郁:“从那天起我就时不时做梦,我不记得具体,但一直有团黑影对我进行恐吓和诅咒,或许就是那天在你身后的黑影也说不定。”

两年间无数次的梦魇,经年累月的诅咒,沈郁不知道那诅咒是否有效,但每次醒来记不住内容的茫然和精神莫名受到的痛苦,让他的偷生过得异常难捱。

他想过一了百了,可还有着记挂,所以这两年他真的活的痛苦。

大概没想到自己给出的丰厚赔礼会造成这样的反面效果,迟最眉心挤出浅浅的沟壑。

很快又脸色难看起来。

没等沈郁猜出个所以然,就见迟最朝他伸出手,拇指压着他眉心,另外四根手指扣了他半个脑袋。

懒洋洋的腔调带上几分认真:“抱歉,我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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