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狐狸

奡沧离去得下一刻,云霖就一脸焦急地赶了来。

聚魂之法是每月取心头血一次,用来稳固咒法并指引散魂方位。而昨日便是云霖的取血之日,所以他才会看起来分外虚弱,并让姜齐瞧出了端倪。

而今日稍一恢复,他就又变成了那个光风霁月的儒雅神君。

“你来了。”姜齐倒在地上,艳红的鲜血洒满了他的衣衫,“奡沧那厮也真是的,这么点小事还把你叫过来,劳你烦心。”

云霖乍一瞧见姜齐的模样,脚下一顿,差点没昏厥了过去,“你……”

吐出一个字,云霖就说不下去了。

他双手颤抖地将姜齐从泥地里扶了起来,揽进怀里,然后又紧张地以手抚额探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发现只是肉身损伤过重以后,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之后就小心地擦拭起了姜齐脸上的污迹。

但姜齐惯是个会破坏氛围的,云霖才刚擦了两下,他就皱着眉疑惑的说了句,“你这样子,搞得好像我是你早死的娘子一样。”

云霖:……

奡沧去了之后也没传个消息回来,所以西南方蕴藏的妖气究竟是什么,姜齐他们还未可知。

但姜齐又素来不是个沉得住气的,所以没一会儿,他的好奇心便又被勾了起来,“咱们也去看看吧,怎么还没有动静?”

“身体可受得了?”云霖敌不过姜齐的哀求,但还是挂心着他的身体。

“你抱我过去肯定无事。”姜齐点了点头。

……

西南方是这万陵坡最里头的地方了,里面埋的都是些陈年老尸。

姜齐和云霖赶过去的时候,奡沧正趴在那坟堆里赤手挖着土。他是太过心急了,姜齐不由地笑出了声。

“你堂堂神君,何须如此,当真是急昏了头吗?”姜齐捏了捏云霖的衣领,示意他再往里边走些。“以灵力覆盖,探一探哪处有气息不就能找着了吗,我看你是关心则乱,还是让云霖来帮一帮你吧。”

走到奡沧身边以后,云霖便将姜齐轻轻地放在了靠近矮石边的一处地方。

奡沧有些迟钝地停下了手,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人,才像是刚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来似的。

他抖了抖泥屑站起了身,“不用,我自己来。”

他两手平行,上下相承,将灵力汇聚于手中,然后缓缓地浸透进这片土地。他探查得仔细,每一处都几乎浸透了个彻底。

但是那消息说的是此处有妖气,而并非是拥有黛若的气息,所以如若到时候找出来的人并不是黛若,姜齐担心奡沧会有些接受无能。

所以他想了想,开口道:“那些消息说得也不具体,或许黛若并没有在这里,只是有些线索而已。期望越大,失望也同样会高如青山,所以你不必如此劳心劳力。”

但这个时候的奡沧哪还听得进去呢。

黛若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们同根而生,血脉相连,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代她赴死!

所以别说是只有一点点的线索了,但凡是这里藏着她的一缕气息,那他也得把这里翻个底朝天来!

姜齐和云霖对视一眼,见他毫不听劝,索性便也随着他去了,毕竟只是多费些灵力罢了,没什么要紧。

这里的地头说不上多广,所以没过一会儿,便听奡沧惊喜的大喊了一声:“找到了,在这儿!”

姜齐顺着他的声音转过头去,就见一抔黄土被奡沧挥袖掀开,紧接着一张布满了黄泥的惨白小脸,便浮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奡沧的笑容一顿,云霖的脸上也难得地显现出了错愕。

只有姜齐皱了皱眉,满脸疑惑。

那张脸巴掌大小,下颚尖细,唇如春日樱花,鼻似起伏山峰。那双嵌着长长睫毛的双眼,即使是没有睁开,也无端教人品出了几分魅惑的韵味。

姜齐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样一张妩媚的面孔,但鬼使神差的,他下意识的喊出了一个名字,“梁愿?”

……

这些日子天热了起来,屋子里闷的厉害,大家都不大乐意困在里面。

但是姜齐却没法子,只能日复一日的被困了起来,甚至是连床都下不了。

倒也不是他自己不愿,而是那次万陵坡之行伤了他的心脉,导致这具身体已然变成了半个瘫子。所以在集完魂魄之前,他怕是都得这样式儿度日了。

“可要喝点水?”清川推了门进来,为姜齐换了一壶新的茶水。

“不用。”姜齐卧在床上看高若瑶送给他的画本子。

那些画本子讲的都是些落魄书生和富家小姐的传奇爱恋,俗套的不行,本就是拿给他打发时间用的。

但姜齐时间实在太多,所以看着看着,他就看入了心。

此番又读到一个千金小姐看上小乞丐,与家族决裂私奔后,和小乞丐成为一代富商的俗套故事。

他憋不住问了句清川,“你说,这富家千金是不是都有些眼疾呀?”

“从何说起?”清川将茶壶连同杯子一道放在了炕桌上,还附上了几盘小点心。

姜齐往嘴里塞了一块绿豆糕,然后指着书中的某段含糊的念了起来:“赵小姐寻风筝,久寻不得,伤心欲绝,此时一乞丐寻得并归还,于是她喜极而泣,芳心暗许?”

“有何问题?”清川问道。

姜齐拧着眉,“报答一个人的方式有那么多,为什么她就只能想到付诸一颗真心呢?世家小姐,哪个不是金银玉堆里娇养出来的。给她捡了个风筝,她就爱上了个乞丐,这是什么道理?如若是这般,那我看她应当也不是什么真小姐,只怕是哪个小人偷龙转凤来的假孩子。如此山猪吃不了细糠,她的行为我才能勉强理解上几分。”

听他说完,清川掩着唇笑弯了腰,“少爷,你说得比这书上的还有趣,真该让你来执笔头的。”

但姜齐不是说笑,他是真没明白为何这书里写的都是这般。

见他钻了牛角尖,清川笑够以后,还是贴心的解了他的惑,“千金们有此想法确实奇怪,但这写书的又不是真千金,又怎会想的这般妥帖呢?市井上的小话本,那都是识得几个字的穷书生作来维持生计的,所以多数内容,也不过是以他们自己为原型,绘得一场美梦罢了。公子看过就好,可不能作真。”

原来如此。

姜齐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叩了叩桌角,“这些画本子都是高若瑶送过来的,想必她以前便是日日都看着这种书,所以才会走了眼瞧上那蔚河。”

他此言倒也不是说蔚河哪里不好,只是觉得他们俩实在是不相匹配。

但蔚河这人不消他说,实则也确实是算不得什么好人。

眼下既然提到了他,姜齐便又多嘴的问上了一句:“蔚河如今在做什么,他……身体怎么样?”

在做什么是随口问问的,身体如何才是姜齐之关心。毕竟他如今这身体,若蔚河还身强体壮活蹦乱跳的,那他估计真是等不到融魂的那一天了。

清川不知他所想,“明日放榜,一直呆在别院里头,也不知是在捣鼓着些什么。身体的话……应当是尚好?”

尚好……

姜齐叹了口气:“尚好便好。”

他这么总盼着人家死也实在是有些不像话,所以顿了顿,像是刚想起般,他侧目隔着墙望了望隔壁的房间,“那他呢?”

姜齐没说名字,但清川却知道他说的是谁。

毕竟这些天,天天都会问上好几遍,“两位神君为梁公子疗了伤,已无大碍,只是还未醒过来。”

梁公子,梁愿。

姜齐从万陵坡回来的那一晚,影影绰绰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很多东西都瞧不真切,但一觉醒来,姜齐却想起了许多关于梁愿的记忆。

他是青丘山的一只狐狸,天生九尾,本该地位超绝,受尽万人仰慕。

但只因他的父亲是个凡人,他血统不纯,所以失了这些不说,还遭到了整个青丘山的厌弃。

姜齐遇见他的那一日,他正遭到狐族分支的追杀,奄奄一息,命悬一线。

是姜齐救了他。

从那以后,梁愿便跟随在了姜齐的身边。

“少爷为何这般在意他呢,他是什么人?”清川低垂着眉眼。

“旧日的朋友。”姜齐笑得随意,没打算多说。

其实真要多说,他也属实是说不出个什么的。毕竟他的记忆也就停在了几个破碎的画面上,大致地了解了梁愿的身份,以及和自己的交情罢了。

他这么迫切的想要梁愿醒过来,也是为了从他的口里探听一番这几千年里所发生的事情。

云霖不告诉他,奡沧也是个没嘴的。

但是梁愿,那可是实打实自己的人,他总不至于还什么都不告诉自己了吧。

所以只要等他醒过来,自己第一时间从他的口里了解清楚所有的前因后果,那么……

姜齐头痛的按了按太阳穴,那么又怎样呢?知道了一切,他不还是姜齐,还是这个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吗?

所以知道了,又到底是有些什么意义呢,做个明白鬼吗?他有些迷茫了。

“少爷!”刚靠着软枕闭上双眼,清墨的声音便远远地传了进来。“少爷,你快看看!”

睁开眼,清墨已经跑进了房间。

他现在正是最活泼好动的年纪,一天里的力气着实是用不完一样,时不时的便在姜齐面前风风火火的来来去去。

他一跑进房间,便带进了一地黑色的粉尘。

姜齐还没开口,清川就先被呛得咳嗽了起来,“咳咳……你干什么!咳!呛着了少爷……咳!你担待得起吗!咳咳咳~”

清川一凶,清墨就怂了半截,他兴奋的笑脸垮了一半,两只黑亮亮的眼珠骨碌碌的在眼眶里乱转,一时进也不是,不进也舍不得。

就这么僵持了一阵,还是胆量战胜了理智。

他轻轻地抬脚,然后慢慢地向里面挪动,“那我这样慢慢地,轻轻地,一点点地走过来……”

他的动作实在滑稽,姜齐没被呛咳,倒是被笑得咳出了一帕子血,“快过来吧,你清川姐姐是逗你玩得。”

姜齐这么一说,清墨便有恃无恐了,他不看清川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眼神,立马讨巧地拎着手里的框子窜到了姜齐的面前,“少爷,我这次烤的红薯绝对好吃,厨房里的人吃了都夸我呢!这两个是最大的,我特意给你留的,还热乎着,你快尝尝看!”

他这些日子净躲在厨司里捣鼓这些东西了,姜齐觉得他性子实在憨厚的可爱,便含笑拍了拍他的头,应了声“好”。

清墨的身上灰扑扑的,一双手却洗的干干净净,应当是来的时候特意洗过一遍。

他这次没有拦腰折断,而是在红薯的头顶开了个口,然后掏出了个精巧的小竹匙,插在红薯里面让姜齐挖着吃。

姜齐一边暗叹这孩子表面粗糙,心思还算细腻,一边接过烤红薯挖了一勺塞进嘴里。但谁知还未入口,门外就又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丫鬟。

她眉眼带笑,喜色不言而喻,姜齐还没问呢,便先一骨碌的说道:“姜小姐,隔壁的那位梁公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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