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盒还没掀开陈霓就闻到腐烂恶臭，掀开后是一只瘦骨嶙峋的三花猫，浑身脏污的泥水，左半张脸眼球受伤且有严重口炎。它蜷在箱子里一动不动，后半身不见血迹，但陈霓戴上手套触摸时发现后肢处于瘫软状态。
陈霓检查后说：“两只后腿都断了，内脏似乎有损伤，看眼睛和鼻子还有很高的炎症，完全被脓堵住了。”
陈霓戴上手套从箱子里小心取出猫咪，野生小猫攻击性很强，她既要避开被攻击又保证动作轻柔，铺了张尿垫后咪用棉签清理堵住猫鼻腔的异物。
“这只流浪猫你们谁负责救治？治疗费用可能会很昂贵。”
舒意懵了一下，应该没想清楚，就说：“我，我负责。”
“那你去签个字。先抽血做常规检查和CT，炎症很高暂时就不能做骨折手术，麻醉会有死亡风险，先输液供氧保证生命体征。”
陈霓转头抱着猫去了CT室拍片，再抽血。血常规检查出来后和陈霓预想差不多，血清淀粉样蛋白达到90mg/L，炎症很高，电解质钾离子达到8.65mmol/L，肌酸激酶严重超标。
陈霓查看四份检查报告后再把CT看了一遍：“也许有猝死风险，把病危知情书也先签了吧。”
等候的几个青少年表情有点茫然，听不懂专业术语，陈霓简单解释便开始了忙碌的状态。
皮下输液补水，打头孢喹肟消炎针，喂药，检测心率，一直在急救室内忙活，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动物并不知道人在救它，陈霓给它打针时，三花盯着它用残余的力气突然狠狠哈了一口，抓伤她的手背，殷红血珠子顿时涌出。
纪巧给猫咪伤处刮毛，“靠！”了声：“这个小崽子！”
陈霓看着流血的手指，无奈调笑：“又负伤了，我们宠物医生有自己的职业病。”
“赶紧消毒！也不知道这小崽子有没有狂犬病。”纪巧拿棉签替她按压患处。
“没事，比当畜牧兽医好。大动物医学的学长打疫苗被牛一脚踹骨折，当时院系里广为流传。”
“我们学长一到期末就撵猪！”都农业大学毕业，边说边笑了出来。
陈霓手指反复捻起三花的后颈，“皮肤弹性差，脱水严重，准备供氧设备和急救。打了针观察几分钟，先送去供氧舱。”
门推开，许文彤进门皱眉小声说：“门外那些好像是学生。”
陈霓拉下口罩，露出白净的脸：“嗯？”
“没有经济能力又养宠物，付不起药费的。”许文彤语气挑剔，“到时候说不定跑单，或者去贷款打工什么的，很烦。看着治吧？”
“啊？”纪巧睁大眼。
“我明白，知道了。”陈霓拉上了口罩。
确认三花心率稳定些，陈霓出了急救室。
晚饭没吃胃里反酸水，加上手背传来轻度刺痛，陈霓揉着胃不太舒服地往前走，到拐角时，抬头见玻璃门口的少年身影。
几个青少年围着当中的人，个人高挑，显然是被打电话叫来的参与者。
门外漆黑天色城市万家灯火，宠物医院内灯火通明，铁质长椅附近萧落身影让白炽灯一照，肩膀搭着一只单肩包。
陈霓停下脚步。
“我看见的，”舒意泫然欲泣，手指勾萧落的袖口，“它被车撞了还往草里爬，后两只腿都不能动了，特别可怜。”
善良，温柔，对人类有特别的吸引力。舒意红着眼睛抓住萧落的袖口，白皙的脸上鼻尖通红，我见犹怜。
萧落看她一眼，单手捏碳酸饮料罐子，另一只手在兜里摸打火机。
陈霓怔了怔，往背后藏起还隐约出血的手背，又听到许甘说话：“刚才我问了前台，她说猫尿闭三天花了五千多……咱们捡的流浪猫好像更严重，是不是没几万都下不来？”
“几万？”舒意一下慌了，“几万？这么多钱吗……我刚才签字负责了。”
萧落指间把玩着一根烟，抬眼好笑似的：“看也不看，什么都敢负责？”
“我以为最多一两千，我少买两条裙子就好了。”舒意声音哽咽，着急了，“我没想到要这么多钱……”
谈到没钱，难言的尴尬很快漫延开来。周兴杰忙安慰她：“没事，这只是最坏打算，说不定就几千呢？哥几个一人给你凑点，别哭别哭。”
舒意是很受男生喜欢，热情活泼又甜美的性格。许甘东拉西扯逗她笑：“对啊！这不还有隐形富少萧爷？实在不行，这陈医生挺年轻，还是个美女，让我萧爷这脸色｜诱她一下。”
“对对对！对对对！有意思有意思！”
萧致撩起眼皮：“滚。”
“滚什么啊？知不知道，陈医生很漂亮的。”
“……”
听到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陈霓脸突然烧了起来，站在原地。
“你这张脸，没几个女人能抵抗的住吧？略施小计，说不定叫声姐姐，咱们直接白嫖了！”许甘算盘打的很响。
“皮痒了？”
萧落眼神冷淡，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墙壁上悬挂的医师照片时，顿了下来。
——照上是三年前刚大学毕业拍的照片，扎马尾容貌清冷白皙的陈霓，一股子干净干练的气质，目视前方温和微笑。
萧落眼底染上了一层复杂，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若有若无压了压。长指扣着碳酸饮料的罐身，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看起来有种阴晴不定的蛊人。
“真不骗你。”许甘挤眼睛，撞他胳膊，“陈医生老漂亮了，有种清冷感。你懂吧，白白净净的白大褂。”
萧落唇角勾了下，目光从墙上收回：“看照片，长得确实不错。”
刹那间，陈霓心口似乎被撞了一下，她怔在原地，不知道萧落什么意思。
舒意听他俩议论别的女人，不开心：“也没我漂亮吧？”
许甘说：“你俩不是一种类型。”
“什么意思啊？”舒意语气撒娇。
萧落给手里的碳酸饮料喝了口，视线从照片上移开：“我对你需要负什么责任吗？”
“……”舒意咬牙，被他这句话气的耳朵发红，咬紧粉唇。
萧落垂头时额发微遮到了眼底，鼻梁骨沾一点白光，锁骨从黑T恤下露出了一部分，在人群当中，身上似乎泛着冷光一样。
他视线回到了悬挂的医师照片，许甘不停挤他肩，他喝着饮料目光加深，半抬眼掠食者似的盯着照片。
陈霓仿佛真被他看见，心跳砰砰乱，回盥洗室冲洗手背的血渍，止血后再用冰冷湿巾纸擦了把脸。
等她再走出去，纪巧正接待客户，几个少年没再漫无目的乱说话。
“陈医生来了！”许甘一阵慌乱，拍萧落肩，“快去，快。”
他们都不知道萧落和陈霓认识。
几步之隔，萧落抬起眼皮，视线停在陈霓身上，抬起手有些心不在焉地按了下后颈。
有种强烈的、挑衅的味道。
“问问猫现在怎么样。”许甘用力使眼色，“去，快去，求你了！”
“确定让我问？”萧落抬眉。
“确定确定，就是你，派遣你暂时为我们的代表，打听猫猫现状刻不容缓！”几个人都露出“有戏！”的表情。
在微妙起哄的氛围中，萧落随手将喝一半的饮料放柜台，走了过来。一瞬间陈霓后背发僵，没想到他真会那么幼稚。两人相隔五六步，微风带起他黑T恤沾着阳光晒透味道。
诊室门口被长椅隔断的空间狭窄，萧落就这么侵袭。声音介于成熟和少年之间，泛着让人耳热的颗粒感。他唇齿一碰：
“陈医生，猫怎么样了？”
他嗓音撩人，听到这个称呼，纪巧猛深吸了一口气，眉眼惊讶让出空间。陈霓脑子里撞了一下，大概有两秒钟的混乱，回过神时手背和脚踝抵着冰冷玻璃，筋里酸胀中带着麻。
萧落目光搔刮她的脸，往前侵入空间，体温漫过彼此的距离，他碎发落下遮住耳朵，那一瞬间让陈霓视野也被覆盖似的暗下。
“陈医生？”
陈霓脑中闪过那天的夜晚，萧落在洗手间还没穿衣，肌肉绷紧的肩膀和腰，水珠滚落在麦色富有弹性的皮肤上。
连带他脚踩的白色地巾，指尖滑过的水痕，发梢垂下的水珠，都似乎触摸到了温度。
似乎那隔开的玻璃变得纤薄无比，她能触摸到起伏的心跳悸动，肋骨和肌肉颤栗的体温。
陈霓浑身发热，低头混乱翻看简历：“……你，你在干什么？”
“作为猫主询问病情呢，陈医生。靠太近让你不舒服，还是怎么？”萧落笑了一声，气音落入耳膜。
陈霓深吸一口气低头翻看病历，他觉得萧落又在神经质，她不想和犯病的恶劣少年计较。
只是她手指无由来发热发抖，血管血液汹涌，脑子里一片浆糊似的混乱。
陈霓想通过翻看病历转移注意力，恢复心绪的平静，没想到眼前的影子再落近一分，她手中的重量突然一空，陈霓抬头，对上一双漆黑俊戾的眼睛，尾音轻佻上扬：
“我在问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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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晋江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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