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霓和他对视了一眼,萧落收回目光,手指继续点屏幕。不知道说什么好,陈霓回到办公室继续回复宠主信息,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诊所门口空气清冷,大街上车辆越发稀少,时不时开过一辆。
深秋夜里降温,门前刮过一阵一阵的风卷走枯萎落叶。诊所里暖洋洋,但手一伸出门外立刻冻得缩回来。
“好冷啊!那几个学生是不是真没钱跑单了?”纪巧跺脚,从门口探进半个头看她。
“再等等,说不定有事耽搁了。”陈霓呵了口气搓搓冻僵的手。
“感觉真不来了,晚上最后一节课十点钟。十一点寝室熄灯,现在十点四十,想来的话爬都爬到了。”纪巧不满。
“……”
陈霓指尖从敲击的键盘挪开,取下颈上的听诊器,下意识看了眼被那群朋友“委托”后坐在医院等候的萧落。他待在大厅专心致志打游戏,似乎没接到朋友的任何联络。
“早知道还是医院收拾烂摊子……那帅哥怎么办?当在这儿了?”纪巧忍不住对她挤眉弄眼。
陈霓移回目光,默了默:“他当在这儿有什么用?给医院打工还债?”
“年轻男孩子嘛,很诱人的!”
陈霓按压手指缓解疲劳,无奈拖开椅子站起身,走到门外去。许文彤上早班先回去了,等候大厅只有萧落一个人,唯一的声响是悬挂墙壁的液晶显示屏,一页一页跳动,宣传宠物卫生百科。
萧落坐椅子里,清冷的深夜一件灰色卫衣显得单薄,往下套着屈起的长腿。整个人肩宽腿长,背影显得落拓清峋,懒洋洋那低头玩手机。
“再来一把再来一把!你这记性可以啊,满载豆子而归。”俞成海不想放他走。
“不玩了,今天陪你已超时。”萧落不领情。
“靠,给你钱还不行吗!别走!”
萧落无情退出游戏。他眼前陈霓一身深蓝色裁剪合身的工作服,肩膀清瘦,眉眼干净温和,水润的眸子正看他。
“要不你先回去?那几个朋友一直没来,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钱你不想赚了?”萧落懒洋洋靠在长椅,抬手揉了下后颈放松,声音带着轻微的颗粒感。
陈霓略尴尬地碰了下鼻尖:“不是。也许他们明天再来……而且我刚听见,你十点半好像有事。”
萧落似乎等了一段时间了,他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墙壁上那块宣传宠物卫生知识的液晶显示屏,劲瘦的手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想到什么把烟揣了回去。
“这显示屏能放电视吗?”萧落忽然问。
“什么?”陈霓不解。
……
半分钟后,陈霓从抽屉里翻了个遥控器,站长椅旁看萧落半垂眼,捏着黑色长板调信号频道。墙壁上的显示屏退出宠物卫生视频,变成一片无信号的黑色。
“要不要机顶盒?诊所只装了WIFI,没装机顶盒,也许搜不到卫视频道。”陈霓问。
“不用,这样就行。”
萧落手指劲瘦细长,看一眼遥控器再抬眼看显示屏。片刻,他指尖在键位上轻轻点了两点,显示屏霎时出现了画面,自由搏击对抗赛的直播现场。
UFC格斗之夜的画面,八角格笼中的肌肉白男左右对垒。裁判一声哨响,双方原地跳跃等待时机,拳头呈攻击状态,在下个瞬间迎面对抗,拳拳到肉,现场发出铺天盖地的欢呼呐喊。
“……原来,你想看这个。”陈霓心里忽然泛起了波澜。
“本来打算去网吧,在这能看就看,都一样。”萧落坐回长椅。
直播画面中的男人身材高大健美,手臂和肩颈的肌肉虬结,怒吼后抬腿侧踢向对方的腰腹,反而被抱住腿,劈撞在地,两具强壮的身躯扭打起来。
重拳击打对方的头颅时,一声尖利的裁判吹哨,两个人分开,原地蓄力弹跳,侧踢,肘击,寻找下一次进攻的机会。
“好小众的爱好。其他人一般都玩电子游戏,很少有人看搏击比赛。”陈霓靠墙,目光停在显示屏幕上。
一方的进攻主动凶猛,另一方则显得沉稳谨慎许多,两方在八角格笼中对峙,不几时再次拳肉接触,胶着的互相斗殴时间变长,现场的欢呼声也越发狂热。
萧落喝饮料,见是最后一口倒完捏瘪扔了罐子:“他们爱看,从小带着我一块儿看。”
他们,指的是爸妈。
陈霓心里安静。
“正架出拳反架出腿,速度快失去重心只能一击不能补拳,蝰蛇拳商高,看穿了,蝎子这波要完。”
“蝎子”和“蝰蛇”是爱好者对职业参赛者风格的形象称呼。陈霓到门外的饮料机买了两瓶可乐,递给他一瓶:“蝰蛇KO蝎子两次,我觉得蝰蛇更主动。”
“蝎子抱摔加KO只字不提?他的直拳和高扫、低扫很有力,就克对面这重心不稳的。”无冰可乐冒着气泡,萧落接过抬眼,似乎没想到她也看。
“是吗?”陈霓喝了可乐,酸甜的气泡进到胃里,脑子变得更凉爽。
相比于玩游戏,实打实的自由搏击更能发泄体力和情绪,训练人的锐利和敏捷。对男性来说,肢体暴力能引起身体的反应。
血淋淋的对抗快感,搏击比赛在国外更风行,甚至有可能造成人员伤亡,时常到最后时格斗场上鲜血淋漓,参赛人员受重伤。
萧落屈指在锡罐顶端轻敲了一下:“看这种比赛,不会觉得血腥和暴力?”
“……还好,之前和别人一起的。”陈霓低声暧昧回答。
在一起后陈霓发现萧落都是些中老年爱好,不玩游戏,顶天来两把斗地主,麻将,假期就和领导钓鱼,平时下班看看自由搏击比赛。住一起后,陈霓开始陪他看。
搏击比赛暴力,招式与警察日常训练有重合,那时萧落看比赛放松,似也在锻炼自己。
“有没有喜欢的选手,嗯?”
“咔嚓”一声罐身拉环被扳开,落在瓷砖上。电视里短暂休息开始新一局,萧落抬眉,知道那个“别人”是谁,手肘抵着椅背视线落回屏幕。
比赛似乎拉近了一些距离,没那么冰冷了。陈霓思考着说:“我喜欢金盾,无短板怪物,像钢铁巨人一样坚如磐石,在赛场不会让自己受伤。你呢?”
“黑色闪电,”萧落指尖有一搭没一搭触碰瓶身,“强大,一往无前,是勇敢的代名词。UFC的神,不会有任何人不爱他。”
深夜的宠物医院几乎没人,大街上也安安静静,只有显示屏里气氛火热的搏击对抗赛事。自由搏击分为五局,每局3分钟。本局后期,蝎子被KO一直被限制在地面动弹不得,结束宣布蝰蛇得分。
陈霓静了一会儿,掌心捧着冰凉的液体:“黑闪,跟你一样。”
不知道萧落听没听见这句话,纪巧在配药室喊她。陈霓过去时纪巧单手分离镇静,瞪大圆溜溜的眼:“陈医生,你把宣传屏给他看比赛了?”
“没关系吧?现在又没客人。”陈霓戴上手套。
纪巧对她的反应更吃惊:“你就宠他吧!”
“……”
“很宠吗?”陈霓不解。
“都宠的没边了还不知道呢?太宠了太宠了!”
陈霓盯着雪白的墙面轻轻呵了一口气,回到大厅时格斗之夜的视频放到了精彩片段。蝰蛇和蝎子僵持在八角格笼中,比分也相对拉近,两个人都是鏖战后气喘吁吁鲜血淋漓的模样。现场氛围异常焦灼,呼喊声从扬声器传出来。
“蝰蛇一个反摔,把蝎子击倒在地!”
“蝎子还以颜色,一记高扫凶猛得分!”
“天!一记重拳击开创口,无法想象的力道,蝰蛇被抱摔掀翻!”
“……”
震耳欲聋的欢呼雀跃声,萧落手里的饮料没再喝,目不转睛注视屏幕,蝰蛇被击倒时他扯了下唇,蝎子躺地读秒,他眉头时不时拧起来。
蝎子再次被击倒,萧落啧了声,给手里的空锡罐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后期失误太多,本来很有机会,现在比分反而追平了。”
“蝰蛇打拳观赏性高,地面优势也够呛。”陈霓应声。
萧落直勾勾看她,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你喜欢他?”
“没有,随便看看。”
“刚看几分钟就押蝰蛇,你很懂这个?”萧落眉眼散漫。
“蝎子上位压制强,但蝰蛇疯归疯,有效打击明显,基本出手就能得分。”陈霓解释,意外心情有点儿好。
萧落静静的,没有说话。
他手里的饮料没了,陈霓抬眉:“还要喝点儿什么吗?门外有饮料贩卖机,我去买。”
“啤酒,谢了。”
陈霓到门口,背后传来了补充:“不要冰。”
“啤酒都不喝冰的?”
萧落看她,很快移开视线:“我不喜欢冷。”
冰蓝色啤酒罐从锈迹斑斑的取货口掉出来,深夜的冷风吹得她羊毛大衣底下冰凉。陈霓低头拿起酒瓶,回想着萧落这句话。不喜欢冷,和她结婚的萧落也差不多,不喜欢冬天,那什么都能忍受的坚毅的脸上难得会抱怨两句。
陈霓捏着啤酒回医院,视频上蝎子正被蝰蛇的双腿反剪在地,两个人都精疲力尽对抗寝技,背部高高拱起将对方按压,像两只歇斯底里的困兽。
“胜负要分出来了,这场比赛很精彩。”
陈霓递过酒,萧落手里抛接着一枚硬币,指甲抵着弹起又轻而易举地接到掌心,忽然说:“要不要打个赌?”
“打什么赌?”空气中的氛围一下变得奇怪,陈霓怔了怔。
“现在比分接近,你赌蝰蛇,我还是赌蝎子。要是你赢了,我给你一张入场券。”萧落漆黑的眼看向屏幕,落拓不羁。
“入场券?”陈霓不解。
最后的僵持画面只隔了半分钟结束,现场两方的粉丝都起立欢呼鼓掌,以为花落自己家。陈霓不懂“入场券”的含义,但莫名有些期待,盯着屏幕宣布胜利的时刻。
蝎子率先举起手等待宣判结果,鼻青脸肿的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但胜利给到蝰蛇时,他脸上出现了诧异和不可思议,大骂了一句“FUCK!”。
“判罚结果算不上黑哨,这局我输了。”萧落从椅子半撑起身侧头看陈霓,表情没有任何纠结。
“……所以,我赢了?”陈霓莫名紧张。
“你赢了。”萧落拿起一旁椅子上的黑色书包背在右肩,啤酒温度过低他并不喜欢,喝了两口便扔在原地。他起身面向陈霓,宽阔清峋的黑色卫衣挡住风,身上传来了一丝半缕的烟草味:
“信工院南门‘醉死’搏击俱乐部,星期天下午两点组织了比赛。你说我的名字可以入场。”
萧落舌尖抵了下腮,眸子漆黑直视:“我能拿第一,你信不信?”
感谢看文。
昨天想更的,结果拉肚子,这几天都不太舒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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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晋江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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