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中带着些槐花香,满树的纯白倾泻而下,
汇通楼门口,种下了两排梧桐树。到了夏天,定是满树紫霞。
白知砚站在汇通楼门口许久,闻着甘甜的槐花香,想象着盛夏。
娄和羡今日请客,邀请白知砚与章行瑜。
可明日就是章行瑜与陈雪里的婚礼了,若不是娄和羡担保不会有纰漏,白知砚今日是不会出现在汇通楼的。
为何偏偏今天娄和羡要组这个饭局呢?
白知砚心中了然。
眼看快到晌午了,白知砚才挪动双脚,从暗梯上去。
回想起上次她抱着一块大端砚,依旧步履轻松。
今日只是拿了两个小礼物,都走出了一身汗。
看来,夏天是真的到了!
苏婉儿照例坐在解语堂门口的小桌旁,玩着何丹全为她准备的小物件。
今日,原本是瑶栎陪白知砚来汇通楼,是她哭哭啼啼才争取到的。
章行瑜与白知砚的第一次见面,苏婉儿就见证了,所以今天,她必须也要在。
白知砚推开解语堂的门,却发现章行瑜还没有到!
“二哥。”白知砚走到书房,看见娄和羡正在写什么东西。
娄和羡停下手中的笔,眼睛落在白知砚手中拿着的两个锦盒。
他未露情绪,示意白知砚坐下。
“文佑可能要等会儿到。”
白知砚点了点头:“好的。”
“上次不知你的生辰,这个是早就做好,准备回礼的。今日只好当做生辰礼送给你了。”白知砚将其中一个锦盒,递给娄和羡。
“回什么礼?算盘吗?”娄和羡明知故问。
“嗯。你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白知砚回答。
娄和羡却没有打开的意思,他心中还在生气呢。
他原本以为章行云知道白知砚要考国子监,二人会吵得不可开交。没想到,第二日,章行云就将他送给白知砚的小算盘拿在手里。
“不用回礼的。”娄和羡轻笑。
白知砚哪里知道娄和羡的心思,她见娄和羡迟迟不打开锦盒,只得自己打开。
“怎么样?我自己编的。”白知砚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
娄和羡将锦盒中的青色剑穂拿在手里,那块青玉原本冰凉的触感渐渐缓和。
“知道是你自己编的,谢谢。”
“无需客气!”
“这个是给文佑的?”娄和羡指着白知砚手中的另一个锦盒。
白知砚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一把折扇。”
“什么意思?好聚好散吗?”娄和羡准备把他随身的剑拿出,将剑穂系上。
“但愿七哥能明白,以后好好与雪里过日子。”白知砚将手中的锦盒,紧紧握住。
娄和羡将剑穂系好后,站在书案前。
“翩然给你的荷包呢?”白知砚走到娄和羡面前,眼睛一直盯着娄和羡腰上系的一个荷包,一个玉佩。那个荷包,不是王翩然那日送的。
娄和羡有些不自然的坐到椅子上,将荷包与玉佩撇到一边。
“我也不可能天天都带一个荷包。”娄和羡无奈道。
白知砚反应过来,他如今已经有三个妻妾了,自然是不能只带王翩然一个人的荷包。
“那你去见翩然的时候,一定要带上。”
“好。”
娄和羡再次提起笔,他今日似乎很忙。
白知砚无意去管他所忙何事,于是坐在了榻上。
“你当真不给翩然一个名分?”刚巧说到这里,白知砚顺势问了出来。
这件事,使她郁闷了好几天。但后来一想,可能这本小说的世界观就是这样。
无论遇到什么事,想到这只是一个小说世界,白知砚就能很快看开。
“现在还不是时候,待风头过去了,我明白该怎么做。”娄和羡面上没有表情,低头做着自己的事。
白知砚双手压在头下,惬意的躺在榻上,盯着屋顶的天花:“你明白就好。”
半刻钟过去,章行瑜还没有来。
白知砚坐起身:“有没有话本?”
“没有。有《周髀算经》。”娄和羡依旧埋头写着东西,不曾看她。
白知砚轻哼一声:“算了。”
天天都被算学的各种著作包围,现在她只想休息片刻。
“那就闭眼,小憩。”娄和羡说道。
白知砚将榻上的那个粉红色小毯盖在肚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胸廓的起伏也渐渐规律。
————
“文佑来了。”娄和羡平和的声音,将白知砚唤醒。
她揉了揉眼睛,跟在娄和羡身后,走出书房。
“让你们久等了。”章行瑜站在圆桌旁,语气中带着歉意。
“她也才到。”娄和羡转身关上了书房的门。
白知砚被娄和羡叫醒,明显没睡够还迷迷糊糊的,只是一味地点头。
“今日菜有些多,咱们慢慢吃。”娄和羡也坐了下来。
“最近很忙吧?”娄和羡为章行瑜倒上一杯热茶,一股清幽的兰花香在房间里飘荡。
白知砚亦自己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鲜醇甘爽。
顶尖的六安瓜片。
章行瑜一杯热茶润喉,声音也变得醇厚起来。
“忙得不可开交,说不来都怕你们笑话,大段的枯燥文字,我现在都还没有完全记住。”
“结婚还要背书吗?”白知砚问道。
章行瑜轻笑道:“大多数会有赞者和傧相完成,但拜见祖宗的话,需得自己说。”
说话间,何丹全带着苏婉儿,庆好入内,为三人布菜。
今日的菜式全是淮扬菜系,三人在扬州时曾经吃到过的。
有还裹着热气的翡翠烧麦,炖得乳白的鲢鱼头,细如发丝的文思豆腐。
有酥烂清爽的清炖狮子头,厚薄均匀的水晶肴蹄,肉质细腻的清蒸银鱼。
最最重要的是,今天娄和羡准备了一坛绝顶醇香的女儿红!
女儿红的酒香,此刻已经钻进了白知砚的鼻子,进入了大脑。
回到京城以后,她还未喝过如此烈酒。
以往被隔离的日子,出门都只敢喝些米酒,果酒。
酒虫已经钻到了白知砚的脑袋里。
她端起一杯,就想下肚。
娄和羡却拦住了她:“等会儿,先吃吃这翡翠烧麦。”
“喝酒前要垫垫肚子。”章行瑜也随身附和。
白知砚用公筷夹起一个翡翠烧麦,放在自己的浅口小碟。
“今天二哥破费了啊!待我考上国子监,一定也请你们。”白知砚说完,将翡翠烧麦整只送入嘴中。
娄和羡看了一眼章行瑜,这顿饭,其实是章行瑜请的。
但章行瑜不愿让白知砚知道,他怕白知砚心里会有负担。
而说是娄和羡请的,她就不会有负担,毕竟杜百蕊临终将白知砚托付给了娄和羡。
二人是兄妹的关系。
“那就提前祝我们的白助教,以后的白博士,金榜题名!”
娄和羡提杯,三人杯中的女儿红浅浅入喉。
绵长的酒香在嘴里扩散,喉咙上竟带着丝丝扬州的温润。
“借你吉言!”
“这银鱼竟与咱们在李姐那里吃的一个味道!”章行瑜方才夹了一条银鱼,滋味瞬间使得他回到了江南。
“真的吗?”白知砚也夹起一块,果然是一样的味道。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但当初经历的一切,好似都跃然于眼前。
白知砚又连夹几块,没有什么比在外地吃到家乡的美食,更让人流连的了。
“一时竟想起我受伤,在李姐家养伤的时候。那时天天躺在床上,觉得时间过得极慢。如今想来,倒是希望那时的时光,过得再慢些。”章行瑜又是一杯女儿红入喉。
“那时即使每天只吃清粥小菜,也很惬意。”白知砚的思绪也回到了出去。
“你可还记得,你与和羡一起帮李姐插秧苗,你跌坐在水田里的样子?”章行瑜嘴角扬起,眼睛里是无尽的回忆。
“记得!二哥帮我用水冲脚,你还生气了!我可是在竹林哄了你好久!”白知砚用手指了指章行瑜。
“你可还记得那日的竹林?”白知砚继续说着。
章行瑜眼睛一直看着白知砚,他此刻觉得这女儿红,太烈了。
“记得。”
“在江南时,最幸运的就是遇见了你。”章行瑜酒意上头,他都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
娄和羡见状,换了话题:“你今日在下面看什么?看了半个时辰才上来?”
白知砚此刻也有些微醺,大概是太久没有喝过烈酒了,还没有适应。
“我呀,看的是郁郁葱葱的梧桐树,还有墙边挂满的槐花。这些鲜活的蓬勃生机,会提醒我。”白知砚喃喃道。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酒杯落地的声音。
章行瑜的酒撒了一地,衣袖上也沾了点酒水。
“怎么了,文佑?”娄和羡起身查看章行瑜可有被伤到。
毕竟明日要举行婚礼,章行瑜万不可在汇通楼有磕磕碰碰。
娄和羡有些后悔答应章行瑜喝绍兴的女儿红了。
“无事,和羡不必担心。”章行瑜敛起方才惊讶的神色,又恢复了他原本温和的模样。
“真的?不若今日就到这里?”娄和羡手放在章行瑜肩上,使得章行瑜冰冷的身体有了一丝暖意。
“没事的。”章行瑜坐直,笑容勉强。
他望着窗外,其实窗外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苍白。
“知砚,世间万物皆有灵性。”
“是吗?”白知砚很是困惑。
可是,作者笔下的人物情节,并不会长出血肉,他们的一切都是作者安排好的。
白知砚不愿再想这些,一口闷了杯中的女儿红。
“盛夏之时,楼下的梧桐树定会结出许多紫色的花。届时,我们相约赏花,可好?”
“好。”
“好。”
————
回到康宁苑后,白知砚到头就睡。
苏婉儿与瑶栎费了老大劲,才擦洗好白知砚,给她换了酒气浓烈的衣物。
但白知砚将一个卷轴紧紧握在手中,任谁都拿不走。
方才在解语堂,白知砚将那把折扇送给章行瑜。
怎知章行瑜亦为她准备了礼物。
是他书写的《洛神赋》
那一瞬间,白知砚觉得自己好狠啊。
她的主观意识一直觉得她不喜欢章行瑜,她不会喜欢上这本小说里的任何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有些疼?
“喝酒了?”章行云立在白知砚床前,问的是他身旁的瑶栎。
瑶栎将今日白知砚去汇通楼的事告诉了章行云。
章行云弯腰去拿白知砚手中的那卷书。
怎料白知砚护的紧。
“就这么喜欢吗?”章行云眼底的怒意,势要破眶而出。
白知砚的手终于松开,嘴里叽里咕噜的,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章行云将卷轴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章行瑜写的《洛神赋》
他握着书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此物捏破,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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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从此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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