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慈竹显然没料到何思会许下这种愿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心中隐隐有一颗种子破土而出，但杜慈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
感动，心疼，同情，还是……爱恋？
何思看见杜慈竹呆愣的模样，觉得很是可爱，再一看他的鼻尖有些红了，便说道：“慈竹哥哥，你快回去吧，别冻感冒了。”
杜慈竹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事，我都习惯了。对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镜头下移，银装素裹的地面上立着一个小小的雪人，只是那雪人在烟花的映衬下身上不断变换着绚丽的颜色。
“好看吗？”杜慈竹呼着气，在冰天雪地里给何思看他一下午的劳动成果。
“好看，特别可爱。”何思赞叹。
“是我堆的小小思。”杜慈竹笑着将围在脖颈上的红围巾摘下来裹在雪人身上，小小的雪人虽然由冰雪堆成，但此刻却也因这条带着人类温度的围巾而有了温度。
“即便春天来临将要融化，但来过总会留下痕迹，这世间因为有它的存在而变得丰富多彩，每一个物种都有存在的意义，它们都是这人间独一无二的珍宝。”杜慈竹大声说着，这声音传荡在噼啪的烟火中，也传进何思的内心深处。
“所以小思，来给我们合张影吧！等之后我们一起堆雪人，我们就是见证它们存在的意义。”
杜慈竹靠在雪人身边，就好像曾经无数次靠在何思身边一样。
何思在那一刻红了眼眶，其实杜慈竹什么都知道。
知道他的烦闷，知道他的孤独，知道他的无助。
知道他一切的一切。
可杜慈竹不会严厉的说教，他会化作温柔的阳光照在何思身上，温暖他的内心，让他真正走出阴影。
“咔嚓”一声，何思按下了截图键，将这人间最美的一幕永远留存了下来。
那是他最爱最爱的慈竹哥哥。
……
新年后，杜慈竹也要回去上班了，因此何思打算趁着开学前邀请杜慈竹到家里来玩。
何春芳和王信安本想帮何思的忙，但何思坚持要自己给杜慈竹做菜，因此忙乎了一上午，等到杜慈竹过来的时候，菜刚好做的差不多了。
由于有两个大人在场，何思和杜慈竹也不好意思乱说话，何思保持沉默，杜慈竹则礼貌地微笑，间或回答一两句何春芳和王信安的问话。
“慈竹这么优秀，有没有女朋友呢？”何春芳问。
“还没呢，阿姨。”杜慈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何思都有点无语了，难道这是所有长辈的通病？不是问学业就是问婚姻，亦或许是因为实在没什么说的，所以只能说这些客套话？
“我公司里有很多优秀漂亮的女孩，要不我帮你介绍几个？”王信安微笑着。
“谢谢叔叔的好意，但我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我想等工作稳定下来再说。”杜慈竹委婉地拒绝道。
“也是，还是事业更重要一点。我们家小思也多亏你照顾了。”何春芳说。
“没事没事，小思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也是觉得我们挺有缘的，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们可以来找我，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尽量帮。”
……
一顿饭下来杜慈竹感觉脑细胞都没了。
“啊，我这还没参加工作呢，怎么就有种酒桌文化的感觉了？”进了何思的房间，杜慈竹往床上一躺，总算能全身心地放松一下了。
“习惯就好了。”何思淡淡地说，他也在床上坐了下来，眼睫微垂，看着仰躺着的杜慈竹。
杜慈竹看向他，漆黑幽暗的眸子里有一丝落寞：“习惯？”
“嗯。”何思点头，“说实话，我只有上学的时候和同学相处时才会感觉轻松一些。我不知道正常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慈竹哥哥，我之前一直想邀请你到家里玩，却始终没有那个勇气，因为我怕你会厌恶。”
“怎么会呢？每个家庭都是不一样的呀。”杜慈竹轻轻拍了拍何思的手，“况且小思这么优秀，这说明是阿姨教育的好。”
“我妈妈其实不怎么管我。”何思紧挨着杜慈竹也躺了下来，“大部分时间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杜慈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没事，都过去了，以后我来照顾你。”
何思轻轻笑了笑：“谢谢，虽然知道只是安慰的话，但我还是真心感谢你。”
他都明白的，杜慈竹马上要毕业了，将来不管是出去工作还是继续学业，他都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无时无刻陪伴在自己身边，可只要有这么一句话，何思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杜慈竹沉默了。
的确，他无法给何思一辈子的承诺，尽管他真的发自内心想要保护这个内心支离破碎的孩子，但残酷的现实终有一天会将他们分离，何思会有属于他自己的家庭，杜慈竹不可能跟着他一辈子。
他算何思的什么人呢？甚至连哥哥都不是，他只是何思一个比较要好的朋友，只有与他共度一生的妻子才能照顾好他，而杜慈竹只是一个外人。
“对了，我看你和你继父相处的还算不错，心结终于打开了？”杜慈竹转移了话题。
“算是吧。我听了你的意见。”何思的头枕着双手，眼睛微眯，“慈竹哥哥，其实我上次说谎了，我难过不是因为我继父。”
杜慈竹隐约想起之前给何思打电话的时候，他哭得不成样子。
“不是？”可是杜慈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何思那么伤心。
“是我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何思轻声说着，杜慈竹认真听着，整个世界都仿佛在这一刻沉寂下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宁静。
“所以慈竹哥哥，你也认为他们该死吗？”何思自嘲似的笑着，眼里闪过悲凉。
“不会啊。”
何思坐起身，蓦地看向杜慈竹。
“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并且两个人一起为未来努力，这不是最好的爱情吗？”杜慈竹微笑地看着何思。
何思眼睫低垂，末了，他嘴唇微翘，喃喃道：“是啊，没错，就是这样。”
“可是，他们最终还是分开了。”
“真心喜欢的话是不会分开的。”杜慈竹揉揉何思的头，“虽然现实生活暂时将他们分隔开，但他们心心相印，我相信他们终归还是会在一起的。”
“现在的他们年纪还太小，没有能够承担这份感情的责任，或许两个人暂时分开好好想想也未尝不可，等他们将来工作上班了，有了爱人的能力，再次相逢时，他们会爱得更深，因为那爱里不仅有年少轻狂的青涩，更有历尽千帆归来的沉稳从容。”
何思没有经历过那些，要想感同身受地消化这些内容还需要一点时间，杜慈竹见他认真思考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
“好啦，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家啦。”杜慈竹起身欲要下床，何思却忽然伸出手拉住了他。
“慈竹哥哥，别走。”
杜慈竹回头看他。
“可以……陪陪我吗？”何思小声道，那么小心翼翼、可怜巴巴，生怕杜慈竹会抛弃他一个人。
杜慈竹微微一笑，柔声道：“好啊。”
同席而卧，不同于在公寓的那晚，这次杜慈竹和何思聊了好久好久，从兴趣爱好到人生理想，他们谈天说地，畅所欲言。
何思表示想要学医，杜慈竹惊喜之余又给他提了很多意见，比如要学好英语，要注重动手操作能力等等。
夜是那样寂静漫长，杜慈竹有些困了，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最后何思的耳边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昏黄的灯光下，何思看着杜慈竹熟睡时温和的面容，轻轻伸出手描摹着那张精雕玉琢般的脸，最后他努力屏住呼吸，慢慢靠近杜慈竹，在他枕在脸侧削葱般修长的手指上轻轻一吻。
何思这才心满意足地关上床头灯，闭上了双眼。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给漆黑的夜带来了点点光明，深邃幽暗的房间里，杜慈竹睁开眼睛，他看着已经睡着的何思，温柔的眸子如星河流转般带着点点光芒。
枕边微微弯曲的手上似乎还停留着何思的温度，灼热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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