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暗精灵抿着唇笑了笑，有些腼腆的样子，一点儿也看不出杀人时的那种冷戾。
他端着托盘站在爱丽丝身边，陪她一块儿看起了悬挂着的地图，上面圈出的目标点连成了一条依托艾尔温河的线，线的末端和苍蓝山脉接壤，再往另一边，就是与约因郡相邻的另外一个子爵的领地——“青几木郡”。
这个地方盛产一种可以用来制造名贵香料的树种“青几木”，因此该郡也就以此为名。它和约因郡之间的分界线不再是艾尔温河，而是一片青几木林，林子的这一边是约因郡的麦田耕地，而迈过耕地的边缘进入青几木林，那就算是进入青几木郡的范围了。
前些年，在约因郡内民生最为艰难的年头，有些实在活不下去的领民就是穿过那片林子，偷偷逃难去了青几木郡的方向。
爱丽丝喝着红茶，脑海里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对这块地方下手。这时，她听到身旁的暗精灵突然犹豫着问道：“主人，您是打算在占领曼哈郡所有边境军营后，再向青几木郡动手吗？”
“是啊。”爱丽丝应道，“饭要一口口吃，咱们的兵力实际上和这两个郡各自的水平差不多，要是两边同时下手，万一哪个地方暴露了，很容易把自己噎死啊。”
“但是主人，”耶尔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修长的手指触碰向地图，指尖沿着爱丽丝圈出的那些目标点缓缓划动，“这么长的战线，到时候，该如何传递军情和命令呢？”
他的话倒确实给爱丽丝提了个醒。
她略微有些讶然地将目光从地图上移开，转而投向耶尔，刮目相看道：“耶尔，每次我以为你已经变得足够好时，你总是会让我更加惊喜。”
“这的确是个关键的问题，如果没有迅速而隐秘的传信手段，即便拿下了这些军营，我们也很难有效地调动他们。但要是大张旗鼓地派传令兵在边境线上往返，那太容易被那两个郡和兰蒂斯家族发现了。”
说罢，爱丽丝陷入了沉思。
耶尔同样在思考，但他思考的方式是望着爱丽丝的侧脸出神。
她手里还端着茶杯，红茶冒出的氤氲热气向上漂浮，短暂地模糊了她的眉眼后又倏忽散开。
耶尔看着那些蒸腾的白色雾气，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他出声唤回了爱丽丝的思绪，试探着把自己刚刚想到的办法同她说了出来：
“主人，既然直接派人传信太容易暴露，那我们干脆换个方式——用烟。”耶尔轻轻拿过爱丽丝手中的茶杯，再从托盘里拿起茶壶给她续上新茶，随着茶壶口橙红色的水液汩汩注入杯中，两人眼前便又升腾起一阵淡白的水汽。
耶尔将倒满了茶的杯子重新递给爱丽丝，另一手在雾气中扇了扇，示意她看：“我们可以准备几种不同颜色的烟雾弹，分别代表不同的军情信息。比如，红色表示紧急支援，绿色表示任务完成和安全，蓝色表示警戒等等。这样一来，既能迅速传达信息，又能在远处观察到，完全不必冒着风险派人往返。”
爱丽丝听着他的提议，眼中若有所思：“这办法感觉不错，信号烟的传递速度快，又不会留下什么实质的线索，而退一步讲，就算被人看到，也无法轻易破译我们的意图。”
她自言自语地权衡着耶尔这个点子的优劣，越想越觉得可行，再抬头时目光中便多了一丝兴奋。
“耶尔，你这个主意太棒了，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高效又隐秘的传信方式，既能保证作战计划的执行，还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她说着，在地图前踱了两步，手里红茶的表面荡起波痕，“就按这个方法办。接下来，我们得立刻着手准备不同颜色的信号烟。唔，让我想想，这东西该怎么做……”
“或许，可以问问公学那边，有没有办法能弄出符合我们要求的彩色信烟来？”耶尔再度提议道。
爱丽丝眼睛一亮：“很好，耶尔，你说得对，走，现在就回林顿街道，我们一起去找魔法师们聊聊。”
……
传送魔法阵的光芒渐渐消散，爱丽丝和耶尔站定在林顿街道的传送广场上。
广场四周，耶尔曾经布下的隔绝结界还在尽职尽责地运转，由于受传送魔法阵组运行时产生的强大魔力场影响，这里的空间被细微扭曲，光线不能遵循常规传导，因此人在结界内部时是看不清外头景象的，只有等到出了结界，才能真正看清林顿街道当前的全貌。
他们走出传送阵，不一会儿就迈出了广场边缘的结界，爱丽丝和耶尔只见眼前骤然一亮——那是已经开始试运行的崭新魔法灯。
两人并肩走在林顿街道上，看着这里大变样的景象，爱丽丝不由得出言感叹道：“算算日子，从启动魔法科技试点计划起，到现在也过去一个多月了啊。”
“是的主人，看来咱们不在的这段时日，负责林顿街道建设的大家也没有懈怠呢。”耶尔看着昔日狭窄的城区巷道和年久失修的民居如今被拓宽和重新修建成了标准化的二层建筑，也忍不住附和着爱丽丝的话感慨道，眼神亮晶晶的，里面充满了对她又一次带领众人创造了奇迹的崇拜和钦慕。
爱丽丝也注意到了街道两边的变化，她记得马里汇报过：这些房子原本的住户都收到了市政厅从财政收入内划拨出来的拆迁款——那可不是一笔小钱，乐得每户收到了钱的人家都是欢天喜地地搬走的。而那些不幸没被划入林顿街道区域的人家则眼红得直跺脚，甚至有人还联合起来去市政厅请求，希望领主大人再增加一个试点，把他们居住的区域也划上。
不过爱丽丝短期内并没有扩大试点规模的打算，她现在同时进行着林顿街道和边境军营的建设改造，每天砸进去的钱如流水一般，搞得每次马里来报收支状况的时候都是一脸肉疼。要是再加些什么烧钱的东西，就算现在有了木炭和秋收卖粮的钱，恐怕约因郡也是负担不住的，很容易再次陷进入不敷出的窘境。
她走在光滑平整的路面上，因为看见了新盖起来的建筑，脑子里才短暂地想起了这件事，不过很快，她就重新将心思放在了去找公学的人才们商量信号烟的事上。
民夫们在街道两侧合力竖起高耸的魔法灯柱，见着了爱丽丝和耶尔路过，有些胆子大又外向的还会出声跟他们问好，爱丽丝和耶尔一一点头回应过，然后便直奔街道中最大的工坊。
工坊里环绕着繁忙的工匠和魔法师们，他们正在制作巨大的齿轮与水晶管道，火系魔力在煅烧炉里流淌，发出轻微的嗡鸣声。爱丽丝迈进门，忽视了扑面而来的灼热之气，径直找上了正在指挥学徒打磨零件的炼金学院大师。
“莫桑导师，”她将自己和耶尔的构想向这位炼金大师一通描述，然后问道，“请问炼金学院的优秀魔法师们能否制作出这种信号烟？”
莫桑停下手中的活儿，听完爱丽丝的描述后皱了皱眉头，他捻着自己的胡须，那里有一撮变得发黑卷曲，不知道是被哪个冒失的学徒没控制好火候给燎糊了。
“领主大人，信号烟的发射装置和外壳没什么难度，我们完全可以制造出来，但要实现不同颜色的烟雾效果——这就超出了我们炼金学院的能力范围了。”他摇了摇头，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
爱丽丝闻言微微蹙眉：“为什么？”
莫桑一边纠正旁边学徒即将出错的组装工作，一边叹了口气，说道：“照您的设想，信号烟的核心在于烟雾的颜色变化，那需要魔药成分的精确配比，我们炼金学院的设备和技术并不适合处理这种极为敏感的药剂反应。颜色的稳定性和可视距离也都是问题，尤其是在各类天气下的表现，这些都需要专业的魔药知识，而我们……不擅长。”
他说着看了一眼正在打磨齿轮的学徒们，又接着道：“要做出您想要的信号烟，我们恐怕得和魔药学院那些专攻药剂调配的家伙合作才行，所以——”
“所以这事儿得去找魔药学院的人。”爱丽丝跟着叹息道，“但他们鼓捣出来的东西可不便宜啊。”
闻言耶尔想起了之前爱丽丝替他去魔药学院买来的昂贵疗伤药剂，而爱丽丝也的确是因为那回跟魔药学院打了交道，才对魔法药剂这东西有多烧钱有了直观的认识。
他们只好暂时告别了莫桑大师走出工坊。
爱丽丝一边走一边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耶尔瞥了她一眼，见她神色间透着几分无奈和隐隐的焦虑，便低声道：“不然把梅林叫醒？问问他能不能做出这种信号烟？”
爱丽丝想了想，梅林好像除了是大魔法师以外，对炼金术也挺有研究的，而且魔法和炼金术同宗同源，或许他还真的知道点儿窍门，于是便同意了耶尔的提议。
两人便暂时在街边停下了脚步，暗精灵闭上眼将心神沉入思绪中，开始呼唤正在沉睡的梅林。
可惜半晌后，暗精灵却一无所获地睁开眼，皱眉道：“……他不理我。”
“这家伙！”爱丽丝十分无语，“用到他的时候却不吱声了，当初在魔法塔里满口和我们谈合作的时候说得倒是好听。”
“算了，”抱怨了一句后，爱丽丝也不再多加纠结浪费时间，“既然梅林这里帮不上忙，那就得赶紧想别的办法了。”
写这章的时候很难不想拆迁这种美事为啥还不落到我头上（流下了贫穷的口水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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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信号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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