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酒的声音温和，眉眼也垂得低，似乎是不经意问起的。
赵刻却一下子绷紧了神经：“我自我介绍应该说的是，我是风伯后代吧？”
叶酒笑了笑：“孟常归诈你的时候，我是魂体状态没错，但我也听得见啊。”
赵刻沉默。
他把这茬忘了。
半晌他掀起眼皮，跟叶酒对视：“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你认识雨师？”
“突然想起来的，”叶酒回视他，“屏翳当时受重伤，我救过他。”
叶酒瞟了孟常归一眼：“还为此跟孟渊吵过一架。”
“但当时你们并不在一起？传说不是风伯雨师是基本不会分开的一对搭档么？”
赵刻半躺在躺椅上，翘起二郎腿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叶酒看。
孟常归在一旁看这俩人眉来眼去总算忍不住了。
他隔空朝赵刻摆摆手，开始赶人：“差不多得了啊，你俩还再续上前缘了。”
“所以你帮孟常归是受屏翳所托？”
叶酒压根没搭理孟常归，自顾自的发问。
赵刻还是懒散地歪着，目光却是警觉的。半晌他短促地笑了一下，抬手推推眼镜：“我听说朱雀族最后一任族长并不精于算计，怎么这都能知道？”
“从前志不在此，只是想过些安生日子。”叶酒掀起眼皮淡淡。
“诶对，想跟我过安生日子。”孟常归凑近了插嘴。
叶酒毫不留情：“滚蛋。”
孟常归：“……”
“那既然这样，你应当就是彻底偏向孟常归的了。”叶酒补充了一句，“屏翳现在怎么样？”
“好着呢，刚还隔空抽我——”赵刻耸耸肩，旋即又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怎么就断定我站在孟常归身后了？”
“屏翳不会害我，”叶酒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天色几乎黑了下来，最后一丝夕阳余光也消失不见。外面华灯初上，整座城市显现出一片繁华夜景，好像妖鬼之类的东西完全不存在。
叶酒转回身来，屋内的灯光洒在他身上。
叶酒逆着光挑起眉，露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容：“害孟渊就等于害我，屏翳不会接受你这样做的。”
孟常归闻言倏然抬头，正跟叶酒撞上视线，他直直地望向叶酒眼底，几乎要溺毙在那双深棕的眸子里。
他眼眶一红，感动得热泪盈眶：“你的话语还爱我。”
叶酒：“……”
孟常归说着就要起身往叶酒身边凑，没成想被叶酒一把推开。
叶酒皮笑肉不笑：“我说这些只是出于我自己的心意，我们之间要算的账还多着呢——你不用着急。”
“那个，”赵刻在一边满脸麻木地看着他们二人，忍不住打断，“那你现在算是排除掉了我的嫌疑？”
叶酒点点头：“我在想，为什么鬼族长会提早就在鬼界界碑那里设下阵法，如果不是孟常归带错路，我又有什么理由过去？”
赵刻闻言笑了：“怎么还能怀疑到我头上？我当时压根不在场。”
孟常归伸出食指去勾叶酒的手，毫无意外地被躲开了。
还反过来挨了叶酒一巴掌。
他脸上挂着笑，遗憾地叹口气，悠悠道：“挨个筛选一遍总没坏处……你不会要怪叶酒怀疑你，然后记恨他吧？”
赵刻看着他俩在一张床上一时半会儿就要动手动脚、以及孟常归那一副弱智儿童的表情，简直牙酸。
他从躺椅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人模狗样准备溜了：“再见，两位，不打扰你们那个……”
“等会儿，”孟常归打断他。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赵刻。”
孟常归撩起眼皮，要笑不笑地看向赵刻。
赵刻满脸莫名其妙：“谁惹你了？”
“你假借我的名义，让方园园去监视温芷橙、害她遇险先不说，你还自己也被温芷橙抓了，简直和那个粉红废物没什么区别——不解释解释吗？”
小粉红虽然被关在门外，但奈何耳朵太灵，孟常归对它的诋毁都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它怒而从门缝钻进来，朝着孟常归大骂：“我呸！本大爷堂堂粉红大王才不是废……！”
小粉红话没说完，又让孟常归拍飞了。
叶酒：“……”
赵刻：“……”
孟常归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赵刻又一脸牙疼地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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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审我？”温芷橙晃晃悠悠地歪在椅子上，撩起眼皮看向玻璃那头的人。
方园园低着头调整设备，粉红色的发丝垂落，挡住了温芷橙的视线。
方园园闻言没看她，淡淡“嗯”了一声。
“我没做什么坏事啊，干嘛抓我。”
方园园按下一个灰色按钮，温芷橙立刻被椅子上弹出的束缚绳捆了起来。
她轻“啧”一声，冲着方园园扬起一个笑容：“挺难受的，能不能别……”
“好了，”方园园有些疲惫地打断她，“你老老实实交代完就不会难受了。”
方园园终于抬头，隔着玻璃跟温芷橙遥遥对视：“你为什么要通过绑架我和赵刻，引孟常归前来？”
温芷橙无辜地睁大双眼：“我不说了吗？我爹逼我的。”
“那好，”方园园点点头，“洛华山派子弟受限一直无法入世，那为什么门派里面只有你一个人？其他的人、包括掌门温昌衍，都去哪了？”
温芷橙垂着头看不清她神色，半晌抬脸笑了：“我骗你的，其实温昌衍不是我亲爹。”
方园园：“……”
她沉默地看了对方一会儿，无奈道：“先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会使用异能的。”
“别。”温芷橙一听这话赶忙摇头，“刚才我中了你异能，丢人都丢大发了。”
自从灵气外泄、异能者能力全数增强之后，方园园也没例外。
虽然平常看不出来，但她精神力本就足够强悍，只是异能太弱了。
如今锦上添花，她已经进化到不仅可以探查对方内心、甚至到了可以让对方直接表露出来的地步。
方园园没开口，只是静静地盯着她。
现在审讯部就她一个人，可把方园园忙坏了。候审人排了一长串，连摸鱼都没办法，只能兢兢业业地挨个审理。
都怪孟常归。
方园园哀怨地想。
不然她怎么会沦落至此，早知道考研去了。
她在心底里叹出一口气。
“我要是全交代了，特异局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沉默的空当里，温芷橙忽然出声。
方园园闻言慢慢坐直，她身体前倾，难得皱起了眉，严肃道：“什么意思？”
“嗡嗡”两声震动，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方园园瞥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手机，发现居然是躺尸已久的孟常归发来的。
方园园嘴角抽搐。
缺德上司（已跑路版）：审讯温芷橙的时候问问，她为什么会主动给我送古籍来。
温芷橙扒着头偷窥，被方园园瞪了一眼之后才嬉皮笑脸地回应：“就算孟常归没给你发这消息，我也会如实相告的。”
方园园转了下笔，在桌子上轻点两下：“说吧。”
“有条件的。我如实交代，你们得保证我的安全、之前我的所作所为一笔勾销，以及让我加入特异局。”
方园园挑眉：“你也知道自己干坏事儿了啊。”
温芷橙笑而不答。
方园园侧目看向身边的长怨。
长怨两只红点儿小眼瞥了她好几眼，凝出一行字儿：“看我干嘛我哪有权限啊？”
方园园：“……”
这玩意儿放宫斗剧里最多十分钟下线。
方园园只好开口明示：“叫苟主任来。”
长怨“哦”了一声离开了。
“我先说吧，”温芷橙动了动身子，被绑得不太舒服，“温昌衍不是我亲爹，他已经活了五百多年了。”
方园园倏然抬头。
“而他这么长寿的方法就是，把洛华山派中出现的最有天赋的子弟收为他的子女，然后……”
“逼他们在身上打下转置阵法。”
温芷橙说着，没管四周的录像设备，自顾自地撩开了上衣。
露出了她胸前的图案。暗红的条纹像是锋利的荆棘，汇成了奇特的走势，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诡异。
方园园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这阵法可以帮温昌衍在子弟身上汲取灵气和寿命。”
“所以温昌衍收养的孩子，没有活得过二十五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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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么回事了。”赵刻两手一摊，语气轻飘飘的。
孟常归刚给方园园发完消息，闻言满头黑线，语调颇有几分不可置信。
“你扯淡呢？你在家睡得好好的，然后被陌生人入室辱骂，还勒令你去救方园园？结果你不但第一时间没跟陌生人打起来，还真的立刻动身去救人了？”
赵刻无辜点头。
“更夸张的是，你被温芷橙那丫头片子用一把迷药迷晕了？最后还是方园园用异能帮助你俩脱困的？”
“真淳朴啊，”叶酒在一旁默默嘟囔，“我刚出生都不可能被迷药迷晕。”
赵刻：“……”
他挠挠头，纯白睫毛下的眸子里满是困惑：“我是什么战无不胜的大人物吗？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不过我也不是全无用处，”赵刻伸出食指抵在唇边，露出一个无害的笑来，“我发现，温芷橙把我们绑在了一棵树底下，”
孟常归挑眉：“怎么？那银杏树是我跟阿酒一起种的……你知道它花语吗？”
赵刻：“……”
一旁认真听话的叶酒：“……”
他无语片刻，站起身来：“走了。”
叶酒也垂下眼，跟着起身：“咱俩单独说去。”
“诶别，”孟常归抬手握住叶酒手腕，冲着赵刻道，“你接着说我不瞎扯了。”
赵刻翻了个白眼：“那树有古怪，好像是能——”
他顿了顿，迟疑道：
“吸收人的灵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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