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他寒垂下眼皮,在心中思忖要不要将背后隐藏的牵扯告知她。
昨夜回府后,他收到了二皇子的信,信上告知他一桩秘事。
三皇子在录取名单里恰巧看见了一个以前得罪过他的考生,为了用多出来的名额顶替那个考生,他才随便捡起一张考卷大加称赞,考官们迫于他的权势就将这张考卷的主人添进名册里。
小雪娘丈夫便是这张考卷的主人。
为了稳定录取名额,在三皇子的暗示下,考官们又除名那位得罪他的考生。
这件事看似是三皇子爱才心切,实则是自己想借此机会公报私仇。
大理寺卿之所以想草草结案,是因为三皇子施压。
一旦这件事在社会上引起关注,那他以权谋私便多了一丝暴露的风险。
要争夺太子之位,可容不得有半点疏忽。
沈他寒抬眼看皱起眉头的姜圆,看样子她还是想不清大理寺卿为什么要冤枉无辜之人。
算了,沈他寒在心中叹了口气,他不是像姜圆一样的好人。
他不在意真凶到底是谁,他只想把王义救出来,好让他归顺自己,为自己和二皇子的大局出谋划策。
沈他寒乌眉微微上扬,语气带着几分警告:“姜小姐,我们现在有证据和证人证明小雪娘的丈夫是死于自身的病情。”
“这就已经足够了。”他站起身来靠近姜圆,落在地面的黑影将对方的影子完全包裹住,无形中产生了一股压迫感。
姜圆忽略掉他突然涌现出来的压迫感,在心中思索这一番话,确实如他所说,他们现在掌握的东西十有**能为无辜之人翻案。
况且,姜圆埋下头,心中无奈,这桩案子背后牵涉的东西太过复杂,他们在行刑日之前肯定查不出来更深的东西来。
“那好吧,我们就先用这些证据把小雪娘和王义从刑罚中救下来。”姜圆仰头看他。
嗯,沈他寒轻微点头,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糟糕的事,眼神立马暗了下来。
姜圆察觉他面色不对,眉眼上布满一层幽幽的迷雾,她便问了他在想什么。
沈他寒闻言,倒是没隐瞒:“姜小姐,你如实告诉我。”他俯身把脸凑近,语气里带有几分怪罪,“你是不是忘记了答应我的事?”
姜圆知道他指的哪件事,这次她没有逃避,直直对上他的目光,将心中的考虑坦白:“是,我没有告诉他。我哥哥才刚升职,我不能让他和大理寺卿对着干。”
沈他寒早已料到,他轻笑一声:“如果你哥哥不插手,我们又如何把证据交给大理寺?”
“我自有办法。”姜圆打断了他说话,这次换她坐下喝茶了,姿态中还带有几分自信。
沈他寒被她一嗓子喊得有些意外,用探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什么办法?”
姜圆抿嘴笑,用手示意沈他寒坐下,嘴角弯起的弧度颇有一丝讨好的意味。
“沈小侯爷,我冒昧问一句,你有钱吗?”
“钱?你问这个干嘛?”沈他寒不解。
“我来之前打听了一下,京城里除了官报名号最响,其次就是三大民报。”
“商人最为重利,我们若是能匿名买通三家民报的老板将这桩案子刊登,引起民议。大理寺就不得不迫于舆论压力重审此案。这样做一来呢不怕大理寺卿阻拦,二来呢也不怕背后的人查到我们身上。”
姜圆大学学的就是新闻,她可太知道舆论对社会政治经济的重要了。
想到这,姜圆扬起下巴,静待沈他寒的表扬。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更加明媚。
“不错。”沈他寒微微抿唇,抬手将茶水喂进嘴里,他对姜圆提出的这个方法颇感意外,毕竟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个单纯天真的傻好人。
“你反应怎么这么平淡呢?”姜圆不满嘟囔。
沈他寒盯着她皱起的柳眉,看着她那含有怨念的眼神,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他见过太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无论是愤怒,喜悦,嫉妒……始终都会幻化成同个表情,同种语调,就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而姜圆,是他此生见到过小表情最多的人,这个世界似乎没他想得那么僵硬。
姜圆望着沈他寒依旧不语,放弃了等他夸自己两句的念头:“那就按我说的办喏?”她问。
“好,我会安排人匿名收买这些报馆的老板。”
沈他寒起身准备送她回府。
“等等!”姜圆喊停了他,她扫了一眼立在木桌旁边的书柜,从里面拿出一张纸。
她拿起圆桌上放着的毛笔,弯腰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写完便折上交给沈他寒。
“报纸的标题就用我写的,保证传播效果好。”
姜圆说完便从内推开木门,转头对沈他寒道:“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
下午阳光正好,屋里摆放的东西都铺上了一层金光,让人觉得自己身处在阳光的爱抚下。
沈他寒手中那张被人折叠的纸片,也变得温热了起来。他从少女带笑的眉眼,愉悦的话语,活泼的姿态中回神过来。
手中的纸片被他一层一层打开,歪歪扭扭的墨迹侵染了纸面底层。
连着就是一句:“震惊!南巷贡士之妻居然与丈夫老师偷情!是什么让她从贵妇人到阶下囚?”
守在外面的侍卫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们怎么听见一阵低沉的笑声,好像还是他们主人的声音?
沈他寒的动作比姜圆想得还快,几乎在小雪娘行刑日的前一天,关于那桩案子的报纸便传到了大街小巷,连始终处于内宅的冬玲也有所耳闻。
冬玲站在铜镜面前为她梳妆:“姑娘,今早和送菜的富贵哥聊了回天,他说全城老百姓现在都关注一起案子?”
“全城?”姜圆落下眼帘,不再看镜中的自己,传播效果比她预期的还要好,看来沈他寒花了不少财力。
“对,京城所有的小报都在刊登这件事。”
冬玲给她发髻戴上一只白玉钗子,继续说:“报纸上先讲新晋贡士被他的妻子联合情夫用老鼠药毒死。”
“后又婉转,说此案有冤情,老鼠药毒死的症状和贡士死前症状有明显不同,贡士死前就已经身患重病。
“然后呢?”姜圆扭头问她。
“然后就没有了,京城百姓都在讨论到底是妻子杀了丈夫,还是丈夫病死冤枉了妻子。”
姜府正厅,姜圆边喝莲子粥边偷偷关注姜正的神情,与平日无差。
他哥哥不会不知道报纸上报道的这件事吧!姜圆在心中思忖,抬头便与姜正的眼神相撞。
不知为何,她感觉她哥哥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和担忧,不会是他发现自己和沈他寒干的事了吧。
“满满。”姜正说话的时候永远那么温柔,像山间的潺潺流水,给人一种温柔而静谧的意味。
“有句话我必须当着父母的面告诉你。”
“什么事?”姜圆被他严肃的姿态整得有点心慌。
“你最近是不是跟沈侯爷走得比较近,姜家商铺的店员们曾见你上过他的马车。”
姜圆从他的语气里判断他明显不想让自己和沈他寒走得近,于是顺着他的话说。
“哥哥你应该知道青楼那一夜,是他救的我,满满对他心存感激,但论与他的关系,倒还是陌生。”
姜圆与他对视,语气真诚:“哥哥你也知道,我是个懒人,能坐就不会站,能躺就不会坐。上他的马车单纯是因为我懒得走回家。”
姜圆急忙撇清自己和沈他寒之间的关系。
“满满。”姜母抚摸她的头:“你还有不到4个月就要及笄了,母亲不反对你去接触京城中的未婚适龄男子,但前提是他必须是个好儿郎。”
姜母无奈叹气:“沈他——沈小侯爷他并非良人。”
姜圆心中疑惑,她也不知道母亲怎么会扯到情爱上面,但似乎,她的家人对沈他寒这个人不太看好。
姜圆正欲解释他们的关系根本没往这一地步发展。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
“圣旨到——”
众人急忙放下碗筷齐齐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民间百姓对新晋贡士亡案的判决结果存疑,特将此案交给大理寺少卿姜正重审,望结果公正。”
“钦此!”
姜正握紧象征至高权力的圣旨,挺直脊梁“微臣接旨。”
姜父派丫鬟给宣旨太监拿了一包银钱,辛苦公公了。
太监双手接过,谄媚道:“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咱家应该办的。”
“圣上看了这桩案子的卷宗,实在办得太草率,已经降了大理寺卿的职位,现如今职位空缺,大公子可要好好查。”
姜圆匍匐在地上,眼神闪烁。她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心情愉悦。这句话让她觉得插手这件事是她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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