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播放完,邵柏青面上不显,但背后无法抑制地附上了一层冷汗。
他语气低哑开口道:“生澜,你刚刚给莱莱打电话他说了什么?”
邵生澜没发现表哥情绪不对,打了个哈欠,“他就说要休息,听着情绪怪怪的,估计是高兴傻了。”
是啊,任凭谁听到这种消息都会慌乱都会眩晕的。邵柏青说服了自己,低声道:“是该高兴的,我回去看看他。”
邵柏青走出影音室的动作有些慌乱,他不得不靠着墙缓了缓。
电影是取材自现实又超脱于现实的东西,怎么能把电影里的东西当真呢。
可是电影里罗祺写的情书,午夜的那次出逃,那些对爱的问题和答案,全都是他和傅莱的共同回忆。
他仿佛能听见傅莱的声音,他说爱是什么,爱是不存在的。
一转眼又看到罗祺,他说我就是管不住我自己,我就滥情,我不配被爱,因为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我是真的爱你们,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烂人不配谈爱吗,为什么我的爱就是假的,我的感情低人一等?
那张脸又变成傅莱,傅莱泪流满面对他说你找个正常人谈恋爱吧,你们会幸福的。
不,那不是傅莱。
他要去找傅莱问清楚。
开车回到家,傅莱正在小花园锄地,看起来并不惊喜也并不兴奋。
见到他回来才站起来,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柏哥,不是去公司了,怎么突然回来?”
邵柏青稳住心神,尽力维持着平日的笑,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笑费了多大的力气。
“莱莱,我刚刚去了海洋影业,生澜今天喊了许多人去看穷途末路。”
傅莱脸上的笑僵住,伸出的手不安地收回。
“那是你的想法吗,罗祺的话,是你的想法吗?我知道我现在情绪不对,因为那些话总让我想到我们,对不起宝贝,你告诉我那不是你的答案对不对,我们不是约定好会结婚的吗?”
每一个疑问都在引导傅莱说出邵柏青想要的答案。
傅莱想说不是,可他仿佛被操控一般决定了罗祺浪荡一生的结局。难道这不是他原本的生活轨迹吗?
在一段感情最鲜活的时候拥有它,感情破裂时就放过它,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他不觉得罗祺有错,只是这个世界容不下他,视他为异类。
他无法反驳,那部电影里全都是邵柏青和他的影子。他不可能在邵柏青面前说一些鬼话为自己伪装,哪怕他说出什么离谱的话邵柏青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这就是他对爱情的悲观态度,这种短暂的刺激,临时的庇护所。
邵柏青觉得傅莱的沉默是一场酷刑,他苦涩地笑着,又问,“那是你的想法吗,一定不是的,我们还要在电影节后订婚的对不对?”
快说不,求你说不!
“你听我解释…”
邵柏青这时已经猜到了答案,他双目泛红,失礼地打断傅莱,不许他多说一句,他只要一个答案。
“是,或者不是。”
傅莱摇摇欲坠,低头避开邵柏青沉痛的眼光,他颤抖又果决地说出一个字,“是。”
傅莱已经竭尽全力,他给不了邵柏青需要的稳定幸福的婚姻。及时止损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反正他本来就是个不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能爱他一辈子呢?
花朵盛开,太阳当空,而花园里的两个人只有刺骨的寒冷。
邵柏青眼神里的光芒逐渐消失,那眼神刺痛傅莱。
他深呼吸几口气,眼睛变成会反光的玻璃,里面映出傅莱苦涩绝望的脸。
邵柏青靠着本能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隐藏狼狈。他最擅长不动声色。
“可能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永远,让你安全地降落,我用尽了全部力气也抓不住你。看到最后我才明白,是不是你从来没有想过停留?”
这不是一个问句,邵柏青说完自己仿佛还没反应过来。
多可笑啊,他的爱不过是体验派高手傅莱的一段经历,最后变成了一部电影。电影的结局好像给了他一个巴掌,他真的好累。
两人不欢而散,谁也没有联系谁,家里的东西就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
邵柏青又变成了工作机器,傅莱闷在公司机房整天浑浑度日。
傅莱闷在机房的第三天接到了邵柏青的电话。
他把烟灭了,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犹豫许久。在那电话自动挂断前才接起来,语气淡淡道:“柏哥。”
邵柏青语气冰冷,连称呼都没有,“在哪里。”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无动于衷,可听见邵柏青的声音,委屈就抑制不住跑出来了。
明明几天前还很幸福的。
傅莱吸吸鼻子,“公司。”
邵柏青语气通过手机落到傅莱耳朵里,多少有些不耐烦,“来我办公室,我们谈一下。”
“哦。”
傅莱前几次都是直接刷卡上去的,到了电梯口才发现那张卡已经不管用了。他被迫无奈又给邵柏青打电话,他没有想过有一天给邵柏青打电话会是这么令人难受的事。
路过的员工西装革履来来往往,傅莱有些难堪,对着电话那头说:“我上不去。”
邵柏青的下一句话令他更为心寒,因为邵柏青冷冷清清说:“找前台做访客登记。”
明明是邵柏青叫自己来,现在这些环节都是为了划清界限吗。
“嗯,我……知道了。”
傅莱想自己骗了别人感情,被如此对待也是活该吧,邵柏青如果能因此好受些,他遭受这些就遭受吧。
做完访客登记,傅莱跟随秘书到顶层。
秘书露出职业又礼貌的微笑,“傅先生,邵总办公室就在这里。”
他当然知道邵柏青办公室在哪里,傅莱的委屈简直有太平洋这么大。
何必呢,他本来也没有纠缠什么吧,自己在邵柏青心里的形象竟然差到这种地步。
眼前的门突然被打开,邵柏青神色匆匆,见到傅莱脸上露出些意外,所有情绪在刹那之间消失不见。
“怎么不进来?”
傅莱眼睛都忘记眨,慌张地退后一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在工作,怕打扰到你。”
邵柏青下巴绷得紧紧的,“进来吧,把门关上。”
傅莱站在办公室中间,偌大的空间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邵柏青站在办公桌后,手上把桌子上的东西整理着,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贺:“还没跟你说过恭喜,恭喜你的电影入选戛纳,这话应该几天前就说的。”
好讽刺的一句恭喜。
傅莱把手背到身后,几根手指搅在一起,他嗓子又开始发酸,鼻音很重:“嗯,谢谢。”
到底是哪句话让傅莱瑟缩成这样,邵柏青真的想不明白。
他把嗓音尽量放得轻缓,引导傅莱讲出拒绝去法国的始末。
“你的证件在家……公寓里,办签证怎么也不来拿。”
傅莱盯着自己的鞋尖,自嘲地想,所以,喊他来是要催他搬家啊。
他浑身血管都要拧巴起来,难受到像虫子在身体里爬,他强撑着说:“我没有要办签证,但是如果你想让我搬东西我可以现在去搬。”
“谁让你搬家了!”邵柏青看着眼前局促不安的人心中怒火更甚,傅莱竟然在怕他,“为什么不去法国?”
听到法国,傅莱别过头,“我不想去,我不喜欢法国,我讨厌那里的天气。”
邵柏青像是失望极了,“傅莱,你是在跟我赌气吗?你已经二十三岁了,不要把自己一生的事业当作儿戏,你不能因为一时的感情毁了自己后半辈子。”
傅莱的心酸得像一滩泥巴,邵柏青的语气太过陌生疏离。他又变成了一个不知好歹的浪荡的一事无成的人。
傅莱嘴巴张了又合,忍着悲伤,坚持道:“我真的不想去,我讨厌坐飞机。柏哥,这次算我求你,我以后还会有更好的片子,我还会有其他机会的。”
邵柏青像是累极了,他薄唇轻启,目光凉薄到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求我做什么,这是你的电影,你的人生,跟我有什么关系。去不去随你。”
傅莱几乎绝望,这些日他被噩梦缠身,闭上眼睛就仿佛被关进了密闭的盒子,盒子里密密麻麻都是邵柏青。他不得不承认他对邵柏青的感情已经深入到了一个从来没有的程度,这种程度可以算爱吗,他不敢知道。
面对着这个冷漠的邵柏青,傅莱茫然无措。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邵柏青。这就是失去邵柏青的后果吗?
他的心已经碎了,他的心变成粉末变成碎玻璃变成被人丢弃的废铜烂铁。
能不能再努力一次,就试一次,万一呢。
再不说出口就没有勇气了,傅莱咬着牙,语气颤抖:“如果我去欧洲,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邵柏青不去看他紧绷的脸,佯装镇定,“不要得寸进尺,等你回来再谈其他。”
“我们现在没有分手,对不对?”最后几个字声音小得可怜,仿佛盛大交响最后回荡的余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更显落寞。
邵柏青没应声,傅莱又继续说。
“你等我,我会回来的,不管是分手还是什么,那时再谈。”
傅莱看着邵柏青,小声说,像是说给邵柏青又像是说给自己,“我肯定会回来的,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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