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兰伶的手被无情拍开,他垂头不语,浑身散发着低迷的气息。
裴宁扫了一眼身边的人,冷冷道:“不准碰我,安分点。”
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倒是十分怪异。
宋莺时看不懂,但裴宁既然能让兰伶跟在他们身侧,说明他是值得信任的人。
可若是兰伶值得信任,那又怎会是这般态度?
妖宫的布置比想象中的还要繁复,曲折的长廊像是掩埋在帷幔当中的丝线,刚转过一个拐角,又一个拐角接踵而至。
裴宁在一间屋子前敲门,妖侍们恭敬地跪在地上,在公主冰冷的眼神注视中叩首退下。
门缓缓打开,仿佛有东西在里面接应他们一般,将门拉扯至两旁。
室内昏暗,漂浮的尘埃盖住张张面庞,几乎是要生吞了几人的身影。
宋莺时剧烈咳嗽起来,挥了一道法诀,驱散开尘埃,才感觉呼吸通畅几分,“这里是……”
“祠堂。”裴宁从架子上取下一盏灯,盈盈灯光在黑暗中显得十分微弱,“这里是内室,只有妖族皇室血脉才可进入。”
宋莺时点头,表示明白。
裴回与裴宁都是直系,兰伶相当于妖族的旁支,而她则是沾了与裴回契约的光,所以也能进来。
“相较于其它地方,此处还算安全。”裴宁一边在木牌上摸索,一边补充道。
裴回扫了一眼木牌上的字,历代妖王的名号刻印其上,字体隽逸大气。
宋莺时凑过去脑袋,眸光在木牌上一一划过,忽地发出一声疑问:“这是第八代妖主吗?”
裴回循着声音看去,半晌应了一声。
那这上面怎么会有黑色雾气……
宋莺时张口,随后闭口。
她又被强制闭麦了,可恶的天道。
“怎么了?”裴宁抱着一个木牌,轻声询问,却见少女沉默着摇摇头。
“只是好奇罢了,毕竟是给予妖宫重生机会的大妖。”宋莺时出手解释,露出柔和的笑容。
裴宁不疑有他,转身将木牌放在主位上。
“诸位,准备——”
裴宁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
尘埃上浮,忽而展露几分莹亮,如同夜晚细碎的繁星,半晌化为泡影,在脚底破散。
这是什么?他们现在在哪里?
昏迷过去的最后一秒,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
身体被剧烈摇晃,她紧锁眉头,悠悠转醒。
但她不是被叫醒的,也不是被摇醒的,准确来说是呛醒的。
睁眼便是一张爬满皱纹的脸,但神色却极尽温和。
宋莺时扭头,吐出口中的水,慢慢坐了起来,良久才缓过神,将视线转移到面前的人身上。
“谢谢。”她说,却看见老人迷茫的神色。
“……”年轻的女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指了指她,又对着老人说话。
宋莺时意识到了问题,还是个大问题
——她听不懂这里的人说话。
她似乎还无法使用灵力。
“梦生尘。”熟悉的声音让她想泪流满面。
一双豆豆眼眨巴着望向她,妄冥探头看她手臂上的伤,说:“上古时期有四大秘境。”
宋莺时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不能这么巧吧?
“没错,不巧,梦生尘算是其中魁首。”妄冥的声音宛若洪钟,震得宋莺时心神荡漾。
悬着的心“啪嗒”一下死了。
她虚抹了把汗,冷静问道:“那其他人呢?”
“不知,应当是去往你们真正要去的地方才对。”妄冥猜测了一下,不确定地出声。
所以真就她一个人走大运了。
误入迷途,还与同伴走散。
这是要死的节奏。
宋莺时深吸了一口气,却见女人与老人都盯着她,又开始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她们说你是不是傻子,听不懂人话。”妄冥毕竟是上古的神仙,现在充当起了宋莺时专属翻译。
妄冥再次听了一会儿,“她们说要将你带回去。”
“好事?”少女的嗓音略显沙哑,脑中昏昏沉沉,约摸是刚醒过来的后遗症。
她顿了一下,“罢了。”
现在她本就没有更好的选择,四周荒草丛生,不若先跟着她们走出去,再见机行事。
两人对着她比划一番,这次不用妄冥翻译,她都看出来手势意思是叫她跟她们走。
不知是昏迷了多久,酥麻的感觉从腿部传到脚上,宋莺时压下嘴角,若无其事地起身。
女人打量了她一眼,忽然撕下宽大衣袖的一截,绑在宋莺时未受伤的手臂上,自己则是牵着她,防止她走丢。
这更像人口拐卖了怎么办?
宋莺时心惊但不胆颤。
风像是一块拭净的布,将泥沙抚过,遮住少女遗留的痕迹。
蓦地一道长痕于荒草地上落下,空中传来凌厉的剑意,惊飞了在草中觅食的几只鸟雀。
“不在这里吗?可明明她的气息……”少年皱眉,脸上露出深深不解。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啼鸣,断断续续,但清脆可闻。
“兄长,天色已晚,不如去前方的城镇落脚。”少女一袭红衣明艳。
面容清俊的少年无奈点头,“只能如此了。”
这么追查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找个地方重做打算。
她总不能是凭空消失了。
宋莺时看着女人给她松绑,对着她说了几句话,就带着老人走了。
不要她了?
她将疑惑的目光递给妄冥。
“她让你在这里等她们,说她们要去抢亲。”妄冥翻译道。
抢亲?
宋莺时抬眸,人群果然都往一个地方聚集。
水润的眸中顿时露出迟疑,她迟疑了一秒钟,拔腿走过去。
根据她的经验,事出反常必有妖,一般热闹多的地方,就是破开秘境的密钥。
茶楼上一道清瘦身影吸引众人目光,一旁的妇人在讲着话。
宋莺时只瞧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嗯,她听不懂。
嗯?
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她忽地抬头再看,那人不就是兰伶吗?!
不是说这里应当只有她吗?
很显然,对方也看见了她。
大红衣裳,胸口别着红花一朵,配上绝色容颜,足以引人心魄,再加上旁边妇人的极力吆喝……
宋莺时震惊,宋莺时叹为观止。
昔日伙伴一朝变成新郎官怎么办?还是被抢的那一个,她该何去何从?
妄冥穿过人群,声音难得严肃:“坏消息,你恐怕得去抢这门亲事了。”
宋莺时:谁?她?
“他们说,抢到新郎官,就能入兰府,入了兰府就能离开这里去往妖界,攀上妖主。”妄冥的豆豆眼乌黑,但意思却很明显。
——抢亲,入妖界,破开秘境。
宋莺时冷静开口:“我手无缚鸡之力,柔弱不能自理,怎么去抢亲?”
她看向台上的人,神情倒是镇定,只是眼神中流露出几分阴翳。
这明显是动了杀心的表现。
感受到她的的目光,身上阴暗气质蓦地一滞,继而向她露出贯常熟悉的,胆小又无辜的笑容。
遭了老罪了,这也是个神经病。
宋莺时倒抽一口凉气,这妖宫里怎么就没一个正常人。
她定了定心神,低头询问道:“你可听见他们说抢亲的方式是什么?”
“抢。”
宋莺时觉得自己的舌头像是打了结,流出几道气音,半晌才缓缓出声:“就……就硬抢啊?”
妄冥望向她,点头算作应声。
这就是上古时期的秘境吗?
——真·武力·梦生尘。
手掌心捏出了汗,她抬头与兰伶对视,手指微垂,示意他等一下翻栏杆逃跑。
兰伶接收到了,但没用。
他的目光宛若实质,瞳孔却没有焦距,仿佛魂游天外,又一瞬间坚定起来。
绳索出来的刹那,宋莺时就知道事情恐怕难办了。
兰伶的腕骨轻巧,捆绑的绳索随着手臂下滑至手肘处,泛着晶亮银光,似乎有无数光影在其上重叠,随着少年的手腕晃动,便交织出道道银亮水线。
好死不死,宋莺时还真就认识这倒霉玩意——赫赫有名的锁天绫,上古的产物,据说是专门用来灭魔神的。
妄冥显然也认出来了,他颤着声,飚出一道划着波浪线的小奶音:“我觉得现在该跑的是我们。”
宋莺时也这么想的,只是她努力绷紧脸庞,没有将表情外露。
“跑不了了。”声音清灵,在空中回响。
周围形成了一圈真空带,那些人早已退后十八米远,双目赤红,嘴角流下涎水,盯着她的脖颈恨不得当场来一口。
宋莺时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人是魔还是鬼?”
妄冥看了一会儿,见有一部分的视线也随着他移动,“他们是花。”
“花?”这么瘆人的花?
宋莺时的耳中穿进妄冥幽幽回答:“食人花。”
救命,这还不如是妖魔鬼怪呢,至少还能交流,跟一群花怎么沟通?
她后悔了,当初就该好好学习《与植物交流的100种办法之霸道强制爱篇》,哪怕学的痛哭流涕,她也要跪着学。
天色暗沉得极快,透着一丝不显眼的红,像是黑色中陡然滴进一滴暗红墨水,交杂混融,看不真切,却已在其中。
随着楼台上妇人的嘴唇渐渐闭拢,四周的目光越发炙热,像是要借着眸中火将她烤熟切割。
是时候了……
在妇人停止说话的瞬间,宋莺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向楼台上冲去。
咆哮声像是海浪般排山倒海地袭来,一浪推着一浪,将“海啸”推上**,直至浪尖。
木制的楼梯“嘎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让她悬空而落,成为食人花的口中餐。
修长的手指停在眼前。
“快抓住我!”
宋莺时来不及多想,捞捞抱紧那截手臂,瞬间便被一把捞了出去。
心神还未来得及镇定,她旋即撞上兰伶羞涩的目光,视线缓缓转向手中所抱的东西——半截断掉的手臂。
汩汩鲜血还在透过皮膜向外渗出,皮肉拌着碎骨散在地上,像是所有恐怖电影中不祥的开幕。
诡异的色彩映在少年眸中,配上兰伶缀着砂痣的眼尾,却又显现出惊人的美。
“你来了。”
低低的,沉吟声响起,一刹仿佛夜的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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