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舟前行的脚步一顿。
他微微垂头,视线停在攥住他衣摆的纤白手指上。
他其实是个特别好哄的人。
即使有时被时渺气急,也只消她凑过来说句软话,或者露出一个卖乖的笑,便能令他的伪装土崩瓦解。
可这次,憋屈,苦涩,沮丧堆积在胸腔中,愈演愈烈。
令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妥协。
不够。
他想要的不止这些。
当时渺鼓起勇气的再次示好,只换来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后,她重新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彷徨中。
两人僵持的关系又持续了几天。
假期结束,电竞队的训练步入了新的阶段。
这日,时渺忙完手里的其他活,挤出时间赶到活动室查看训练进度。
尽职尽责的教练江予舟立在屋子中央,视线从每个队员的电脑屏幕上逡巡,眉头紧皱,脸色不大好看。
没多久,被敌人击杀的苏明远烦躁地摔了鼠标,双手抱臂瘫坐在椅背上。
随着他的失利,对战的成员们又吃力顽抗十几分钟,陆续败下阵。
眼看主力赵乾和奋力挫败一名对手,仍难力挽狂澜,室内的气氛愈发低迷起来。
时渺察言观色,努力活跃气氛:“不错不错,比我预期的好很多!咱们再多练习几次,肯定会越来越默契的!”
“哎妈呀,这还算好?”秦敬坤翘着二郎腿,摇头心直口快道,“还不如我自己打的呢!”
大概是怕时渺尴尬,张翠芬奶奶笑着把假期女儿带来的石榴塞给她。
时渺一边跟她聊着宠物医院里小猫的状况,一边分神去瞅另一边。
只见江予舟心无旁骛地翻看完手中的笔记,走到赵乾和跟苏明远座位中间,低声给二人复盘操作的失误。
苏明远起初只是沉默地听着,后来不知为何,毫无预兆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就走。
刚到门边,他又回头闷声对时渺说:“不好意思,我请个假,今天状态不好。”
“没问题,”时渺以为他对刚才表现不满,连忙跟过去安慰,“苏爷爷,这只是一次练习,您不用太有压力......”
“我早就说过,你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屋子另一端,忽然传来袁许杰略显疲惫的声音。
“浪费时间?”听闻此言的苏明远脚步一顿,额角青筋直跳,“对,我在你心里就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无聊了逗弄两下,不耐烦了一脚踹走,对吗?”
时渺懵了,完全没跟上他们的节奏。
她没头没脑地又听了一会儿,才终于理清了前因后果。
原来假期时,苏明远应爵士舞搭档邀请共同参加活动,偶遇了去商场逛街的袁许杰。
对苏明远有好感的搭档指责袁许杰鱼塘管理,吊着苏明远不放。
于是,最近袁许杰严词拒绝了苏明远的接近示好。
袁许杰语重心长地说:“咱们分开这么些年,爱好习惯都天差地别,既然身边有志同道合的爱慕者,你又何必这么执拗?”
见苏明远眼神受伤,有些一蹶不振的模样,时渺小心翼翼地插话,“您二位都先冷静一下,我想,袁奶奶本意是为了苏爷爷好......”
“打着为别人考虑的旗号推开他 不过问对方的真实心意,真的是为他好么?”江予舟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
袁许杰神情怔忡地出了神。
时渺敏锐地感觉江予舟话里有话,脑子一热,脱口反驳道:“如果已经有显而易见的事实,还需要问什么?”
“你说得对,”江予舟眸光一沉,继而冷笑,“毕竟眼见为实。”
两人都莫名其妙被对方噎了一通,气得够呛。
空气中安静到掉下一根针也能听到。
秦敬坤费解地跟扯了扯身旁的程希存,“不是,人家的事,他俩跟个炮仗似的在这儿怼什么呢?”
程希存一言难尽地左右看看,识趣地没接茬。
不一会儿,江予舟“啪”的一声把笔记本撂到桌面上,转身大步流星走出门,再也没回来。
冷静下来的时渺自知失言,懊恼地皱着脸去跟两位老人道歉,然后继续在他们之间沟通协调。
直到下班时,终于稍稍缓和了二人的矛盾。
赶来接袁许杰的崔慎收拾好东西,等时渺关好了活动室门,跟她一起走出服务中心。
因为两位老人在前方踱步说话,两个小辈刻意落后几步,跟他们保持了一定距离。
崔慎沉默地看着落日的余晖和四周已经熟悉的街景,不无遗憾地开口道:“我的心理咨询室已经装修好,明天起可能就会经常过来了。”
“恭喜学长,”时渺由衷替他感到高兴,“提前祝贺你开业大吉!”
“谢谢,”崔慎忽然停下脚步,罕见地踌躇几秒,换上郑重认真的语气,“其实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开口,但今天大概是最后的机会,所以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么冒昧。”
他温暖又柔和的目光通过镜片传过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期待,“时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时渺虽然迟钝,但对此也有些预感,此刻听到心情反而很是平静。
她没有迟疑,态度诚恳地抬起头望向崔慎,“对不起,学长。”
她的回答也早在崔慎意料之中。
他神色自然地摇摇头,“你没有任何错,不需要道歉。倒是我,之前有些不够磊落,算得上幼稚的做法......”
时渺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他微笑着打断,“但是,我也不想道歉。”
这话属实有些崩人设,时渺愣愣地不知该作何表态。
“对我而言,公平竞争是对对手的尊重,”崔慎意味深长地放慢语速,“但有一件事,时机太过凑巧,算是个无心之失。”
“就让它作为我的临别赠言吧......”
告别崔慎和袁许杰后,时渺胡思乱想地边走边掏出手机。
她在对话框中删删打打好一会儿,才给陈念发去了一条消息。
陈念几乎是秒回:【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有误会!】
时渺小心脏怦怦直跳,她指尖有些颤抖地敲字:【可是,我现在要怎么办啊?】
陈念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你先装作不经意地透露出这个事实,观察一下他有什么反应,然后......{坏笑}】
时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随即又愁容满面。
形势不妙啊,她可是刚刚和江予舟怼了一架,哪里有机会再去试探呢?
时渺垂头丧气地赶回家,迎来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屋子。
她纳闷地掏出手机刚要打电话,忽然看到客厅茶几上有张母亲秦语阑留下的字条:
【渺渺,我们和你江叔苏姨一起陪老太太去山上烧香,后天回来,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实在害怕就找予舟作个伴。】
时渺蹙眉把上面的内容念了两边,逐渐喜上眉梢。
华灯初上。
时渺“砰砰砰”敲响了江予舟家的大门。
门开后,神情冷淡的男生斜倚门框,居高临下地注视她。
她勾起一抹甜甜的笑,眉眼弯弯道:“江予舟,我忘带家里钥匙了。”
如果不知道时渺家门口的花瓶下常年压着备用钥匙,这话江予舟还能信上几分。
两人都对这番话的真实度心知肚明。
他面无表情道:“所以呢?”
“当然是——”时渺可怜巴巴地冲他眨巴着眼,“求我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江大教练,收留一下。”
江予舟不露声色地看着她,胸口那片地方不自觉软了几分,又软了几分。
她信手拈来的彩虹屁十分拙劣。
偏偏他就是无法拒绝。
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软肋克星。
他不得不承认,时渺于他,便是如此。
几十秒后,江予舟挫败地叹了口气,侧身让出空间,示意她进屋。
江家虽然早已另有置业,但仍常住在华西的这栋老房子中。
房子是个小三室,连接阳台的主卧里住着江父江母,隔壁的次卧属于江予舟,唯一的客房则在他高中时被改成了健身房。
江予舟本准备直接让时渺去次卧,又后知后觉地发现些许不妥。
他思考几秒,返回自己房中,将床上的枕头和被子抱到客厅沙发上。
时渺在玄关处换好拖鞋放下帆布包,识趣地凑上前去接,“不用麻烦,让我自己收拾就行。”
“想什么呢?”江予舟挑眉,避开她的手,“你睡里面,衣柜里有新的被子,自己拿。”
时渺“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慢慢吞吞地往次卧挪。
过了一会儿,她扒着门框,从房内探出脑袋,眼神不自然地游移着,声若蚊蝇地问:“那个,我可以,借你件衣服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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