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晚上，气温算得上凉爽。
有夜风吹过来的时候，裸露在外的肌肤就泛起了一点冷意。
在听见苏浟那句话的瞬间，温桐就反应过来了她生气的点是什么。
大概是郑宗璟的那条语音，让她产生了误会。
以为她恋爱了，还隐瞒下来，想要单独出去旅游。
温桐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没有。”
“温桐，我没有反对你恋爱的意思。”
“我知道，但我没有。”温桐叹出一口气，低垂下眼睛，声音忽然压的很低、很轻，“我不喜欢男生。”
“嗯？”苏浟扬了一下眉尾，表示没听清她后面的话。
“没什么。”温桐摇了一下头，抬起头来，“其实我是要回南城参加面试的，但不想给家里其他人知道，就没有说。”
她还是向苏浟说了实话，记不清这已经是第多少次向她单独坦白了。
好像她总是能很快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苏浟顿了一顿，没有表现得很意外。
“实习？”
“嗯，学校的新要求，要求在开学前找公司实习一个月。”
“为什么没有和我说？”
温桐没说话，抿了一下唇。
她其实是有想过去找她的。
只能实习一个月的这个限制条件，让她简历被拒了很多次，几个室友也早早就放弃了，回去各种动用家里关系直接盖来了一个章。
邓筠当时还问她为什么不找家里盖，但被温桐几句话含糊揭过了。
她只是不想任何事都依附苏浟解决，她比谁都清楚，苏家不会是她永远的退路。
“我想自己先试一试。”温桐说。
苏浟注视了她两秒，什么都没说，也顺带压下了原本要和她商量的事。
“等面试过了之后，我会再来跟奶奶和阿姨说的。”
“好。”苏浟应了一声，而后，稍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不早了，你早点上楼休息吧。”
温桐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晚安”。
-
回到楼上房间，温桐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
临睡前，收到了苏亦漾的回复。
苏亦漾：「没呀，怎么了吗？」
温桐：「没事了，是我想多了。」
苏亦漾：「吓我一跳。」
苏亦漾：「她们应该没有和好。别担心。」
苏亦漾：「我今天听我妈打电话偷听到的。」
看见消息，温桐指尖顿了片刻，回复道，「好，我知道了。」
关掉手机，温桐开始闭眼酝酿睡意。
半个小时后，正式宣告入睡失败。
她睁开眼，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在学校的时候，她生物钟稳定得就像是内置了什么程序，但回海城的这两个晚上，这个程序就好像出了什么bug。
更关键的是，她清楚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但没有一点办法。
解锁开手机，刚要点进音乐软件，一条消息就在屏幕上方弹了出来。
闻人伊:「睡了吗？」
温桐点开，立即回复：「怎么了？」
闻人伊：「那几个混球刚被抓住了，现在在警察局。」
闻人伊：「图片.jpg」
闻人伊：「要不要过来一趟？」
温桐点开图片，熟悉的几个彩色脑袋映入眼帘。
只是完全没了白天的嚣张气焰，一字排开，乖乖蹲在墙边。
温桐看了眼时间，午夜十一点。
她点开聊天框，敲了一行字，想了两秒，又删掉。
对方本就是因为救她才会报警，才会这么晚还在警察局帮助指认，她如果在这个时候拒绝过去，怎么想都会有点白眼狼的感觉。
没多犹豫，温桐回复，「好，马上过去。」
她快速起床，换上了T恤和牛仔裤，又随手抓了几下头发。
打开房门，她用手机手电筒打着光，踩着地毯快步下楼。
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安保的夜间巡逻车。
十分钟，送她到了山脚下。
她的运气不错，在不好打车的时段，竟然被她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一路上一路绿灯，赶到警察局的时候，闻人伊正在和一位女警官聊天。
见温桐进来，她稍抬起胳膊挥了一下手。
温桐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闻人伊就给她介绍，“这位是董警官。”
“董警官您好。”温桐打了声招呼。
“你就是那个踩到水坑的女孩子吧？”董警官站起身来，礼貌笑笑，“这次可多亏了你这位朋友。”
交谈中，温桐得知，这已经是那个机车团伙在这半个月里闹事的第二起了，但因为流窜得够快，爱往监控死角钻，导致出警后总是扑空。
还好今晚闻人伊再次遇见他们后又及时报了警，还打车跟了一段路，提供了不少信息，这才让抓捕顺利进行下来。
“都是未成年人，最大的都没超过十六岁。”董警官眉头微皱起，看向不远处，“已经都联系过监护人了，但要不就说管不了了，不愿意来，要不就干脆说不认识。”
董警官无奈地摇了一下头，收回视线，“走吧，先带你去过去，让他们道个歉。”
不长的走廊上，七个染着不同颜色头发的男生，双手抱着头一字排开蹲在墙根。
凭着夸张的发色，温桐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这群人里，为首的老大是一个红毛。
大概是之前有过经验，红毛一见有警官带着人过来，就立马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小姐姐，不好意思啊。”他直起腰，咧开了嘴。
“干什么呢！”旁边看守的警察突然一声大喝，抬起手用力指着他，“给我蹲好！”
红毛顿时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再次弯下腰，双手抱住头。
“对不起。”
“其他人呢？”董警官扫视过去。
“对不起。”
“对不起。”
……
听着稀稀拉拉的道歉声，温桐站在旁边，突然只感觉一阵恶心。
好在这件事到这里也算是彻底翻过了篇。
离开警察局前，温桐再次和董警官道了谢。
一出门，闻人伊就告知她队友就已经停好车，在外面等着了。
她的这位队友是一个很腼腆的男生，一见到温桐，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自己先红了耳朵。
“别介意，他就这幅德性。”闻人伊推开那个男生，伸手帮她拉开了车门。
五座的轿车，温桐和闻人伊都坐在了后排。
大概是折腾一天折腾累了，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靠着车窗吹晚风。
这个点，外面的街道早已经黑沉得浓郁，看不见行人经过，只有偶尔才有一辆汽车飞驰过去。
温桐只说了自己家的大概位置，没多久，车就按导航提示停了下来。
她推开车门，下车之前，跟两人再次分别道了谢。
目送汽车离开，温桐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一顿连轴转下来，她已经好久没有感觉到这么疲惫了，连呼吸都觉得累。
经过安保亭的时候，温桐再次遇见了先前送她下山的叔叔。
再次看见她，叔叔也有点意外。
短暂交流了几句后，他就立即取了钥匙要送她回去。
温桐是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是在零点过后才回家。
在学校的时候，跟室友吃火锅吃到过这个点，但在家里，这么多年，她连想都没有想过。
十几分钟后，巡逻车停下。
叔叔特意转头问了她一句，“等会还要不要下山？”
要的话，干脆就到这里等一会儿好了。
温桐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谢谢叔叔，麻烦你了。”
站在前院门口，温桐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她才想起来出门的时候太急，忘记拿包。
没了磁卡和钥匙，这门是铁定进不去的了。
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犹豫再三，她还是拨通了张姨的电话。
一开始，张姨听见她说的话，还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没有听清。
直到再三确认后，她才反应过来，是真的。
挂了电话，张姨披上一个外套，就急急忙忙地出了房间。
一打开大门，隔着老远，就看见前院外站了一个人影。
张姨没忍住“哎呀”了一声。
见状，温桐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半夜偷溜出去，还忘带钥匙找人帮忙开门的人，估计全世界就她一个了吧。
温桐这会儿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桐桐，你这是怎么——”张姨按下院门开关，视线在她身上扫了扫，语气带了几分难以置信，“你是梦游了？”
“不是不是。”温桐快速摇了一下头，小声解释，“我有点事出去了一下。”
“什么事要大晚上的出去呢？不能明天白天再去吗？”
“嗯，有点急。”
“你这孩子，再急也不能半夜一个人出门啊，多吓人。你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温桐这下更不好意思了，“下次不会了，不好意思啊张姨，这么晚还喊你起来。”
“嗐，喊我起来倒是没什么。”张姨踏上台阶，伸手推开半掩着的大门，“我是担心你半夜出门不安全，怎么没叫李叔送呢？”
温桐走进门，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余光里蓦地亮起一道光影。
是楼梯灯被打开了。
她下意识抬起眼。
苏浟双手插兜，站定在楼梯口。
身上穿了一套长袖长裤睡衣，黑色真丝材质，衬得她皮肤更加冷白。
她目光淡淡地看向温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天生带了上位者的压迫感。
温桐心下一沉，不自然地偏过一点视线。
这般场景，苏浟心里大概要把她当成什么叛逆期的少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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