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卞锦钊在一片漆黑中睁眼,睡意瞬间消失,他抬头朝窗外看了眼,无垠黑幕上印了只铜盘,正幽幽地散发清冷的光辉。
“笃、笃、笃。”
木门在寂静中再次响起,像某种单调而不详的预兆。卞锦钊翻身而起,抽出腰间短刀,向门口走去。
门被警惕地打开一条缝隙,发出一声绵长的呻/吟过后,豁然敞开。
“出什么事了?”卞锦钊松开短刀,向来沉稳的声线里满是担忧。
一个单薄的身影从他让开的空隙里轻巧地钻进来,伶俐的肩脊擦过他,像一尾游鱼穿梭于藕荷间。
卞锦钊捏了个火决将灯点上,云闲的面容拨云见日般浮现,凝脂点漆,眉眼漂亮得像个人偶,千回百转地睨了他一眼:“我做噩梦了。”
卞锦钊:......
除了鬼,谁大半夜的来敲门?
亏他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原来只是做了场梦。
云闲有些不安,似乎害怕被他赶出去,急于讨好他:“你的嘴角还疼吗?”
卞锦钊面无表情答:“疼。”
云闲立马巴巴地凑上来伸手要摸,卞锦钊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还是花香,却和平时不一样,很浓烈,仿佛带有攻击性,或者掩盖另一种味道。卞锦钊感到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唇中被绵软的指腹揉了一下,卞锦钊一惊,心想云闲眼神竟如此不好,捉住他的手:“没事就回去睡觉。”
云闲软软地投进他怀里,像一只乳燕一样惹人怜惜:“我就不能......就不能和你一起睡嘛?”
卞锦钊愣在原地,恍然大悟:原来做梦的人是我。
就这一愣,云闲已经脱离他的桎梏蹦到他的床上,敏捷地钻了进去,盖好被子。
卞锦钊:......这梦越发离谱了。
云闲陷在被子里,只露一双渴望的眼。
卞锦钊抬手给了自己一下,这不是梦,云闲确确实实自己躺到了他床上,还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卞锦钊平抑呼吸走到床边,云闲怕是以为自己又要赶他走,连忙闭目装睡,还打起了小呼噜。
卞锦钊无奈,吹灭灯,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背对云闲睡下。
本以为今日就这样了,谁知云闲并不安分于此。
约莫半柱香过后,卞锦钊先是感到脚上被谨慎地碰了碰,他装睡没动,想看云闲究竟要做什么。而后一只裸足缠上他的,滑溜溜地在他脚心蹭过,痒得人抖。
卞锦钊强忍着没动,在黑暗中睁大眼,心里满是诧异:他这是做甚?
云闲脚下孩子似的亵玩,很快就不满足了,卞锦钊感到一根手指顺着他背脊捋下来,而后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来,兴致勃勃地描摹他的肌骨。
卞锦钊已经出汗了,他觉得房间里温度越来越高,身上燥得要命。
床上多一个人原来这么热,卞锦钊想。
他不是第一次和云闲睡一张床了,那会儿他才上山,苍茫山上清幽寂寥,他年纪又小,云闲担心他夜里一个人孤单害怕,晚上都会去陪他。思及此,一股暖流占据卞锦钊的心头,他其实很怀念那些柔声细语的哄睡和胸口的拍抚。
他只短暂地享受过这些,因为任枫上山后,这些就变成了任枫的特权。
谁知多年后再一次睡在一起,那时的温柔知心大师兄,夜里竟变得如此......如此折腾人。
任枫这厮到底教了他些什么?!
卞锦钊心头无名火起,云闲对此一无所知,还致力于将手伸进他的里衣,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卞锦钊猛地捉住他作乱的手,力道大得像要将那腕子拗断,他还没来得及骂他个狗血淋头,云闲在背后软软地唤了声“师弟”。
卞锦钊:“......”
云闲得寸进尺:“我害怕。”
卞锦钊:“......”
云闲得寸进丈:“你可以抱着我么?”
浑身冒汗的卞锦钊:“不——”
晚了,云闲已不管不顾地将他热腾腾地抱住了。
卞锦钊被他的大胆惊得一抖,天热,夜里穿得薄,那层纸皮似的里衣,已被他的汗水浸透,黏在身上,毫无阻隔似的,被云闲连胳膊一起牢牢搂住,这滋味简直没法说。
云闲吃错药了?一整天都不正常,他再不恢复神智他就要疯了!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勾引,在身心的剧烈煎熬中,卞锦钊忽而灵光一闪,狐疑道:“你莫不是在报复我昨日晚膳时对你做的事吧?我没想真做什么,只是吓唬你罢了。”
云闲的声音仿佛贴着他的耳际滑进他耳道中,令他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你那样对我,我心里欢喜得很,何来报复呢?”
什么意思?
什么叫欢喜得很?
欢喜得忍不住要咬人?
卞锦钊脑中嗡嗡作响,难得陷入迷茫之中,往日令他引以为傲的洞察力、判断力,此刻全部化作一团解不开的毛线,忽而身后的人动了动,热气先扑上来,将脸贴在他背上,和他共享呼吸起伏。
卞锦钊一个激灵,回身将云闲推开,强装冷漠道:“你再乱动就给我睡地上去。”
这句警告在半柱香后变成:“你再贴上来就自己回房睡去。”
在一柱香后变成:“你再将手伸进来我就把你扔到海里去喂鱼!”
……
他母亲的,油盐不进。
趁云闲下一次火热地黏上来之前,卞锦钊敏捷地在两人之间划了一张横贯整个房间的结界,云闲捶了两下,扒在结界上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卞锦钊有些得意,顶着云闲那仿佛要吃了他的目光满意睡下,半个夜晚的斗智斗勇,看来是他赢了:“我本欲点你的穴,想着你一夜不动怪难受的,才设此结界,你不要欺人太甚,早些睡吧。”
翌日一早,从不赖床的卞锦钊一觉睡到巳时,烈日快要将他搭在床边的一条手臂烤熟,他向左一看,空空荡荡,未留下任何痕迹。
卞锦钊一时迷茫:到底是云闲已经走了,还是他从未来过?
他的目光在屋内滑过,凝在门口地面那把出鞘的短刀上。
云闲来过,昨夜荒诞的一切都是真的。
卞锦钊在甲板上“偶遇”云闲,他正踮着脚,趴在栏杆上低头看江水,半个身子伸出船外。
卞锦钊走到他身后,想拽一把他的衣领,手伸在他颈后纠结半晌,还是收了回来:“掉下去被鱼吃掉。”
云闲转头,日光泼下来,教他睁不开眼,长长的眼睫拧在一起,脸庞有种不假雕琢的淳美。他伸手挡住阳光,一双眼在阴影下打量了他一会儿,问:“你该不会睡到如今才起吧?”
卞锦钊瞟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因为谁。”
云闲没有半点愧疚的样子,思考了一小会儿,问他:“因为谁啊?”
卞锦钊不答他明知故问的话,只自己抱臂背靠栏杆站着。
他不做声,云闲也不做声,耳边只有风声和水声,卞锦钊忍不住偏头看他,发现他眉心微皱,垂头望着江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卞锦钊试探道:“怎么了?”
云闲先是下意识摇头,嘴唇抿起,卞锦钊并不着急,在心里倒数十个数。果然,在数到一后,云闲忍不住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卞锦钊看着他纠结的眉心,像一个耐心的倾听者:“嗯”
“你的...朋友突然......变了,你该怎么做?”云闲的话断断续续的,很困扰的样子。
卞锦钊问:“怎么个变法?”
云闲目光向上瞥,仿佛陷入回忆:“突然变得......很冷漠,让我觉得陌生,为什么会这样呢?”
卞锦钊的表情一下子古怪起来,他若还不明白云闲话里所指便是愚了,他指责云闲道:“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的问题。”
云闲直起身子,很意外地看过来。
既然他不挑明说,卞锦钊也不想直说,借了个莫须有的“别人”:“你太热情了,别人招架不住的。”
云闲磕巴道:“是...是吗?”
卞锦钊点头:“你该好好反省一下你的行为举止了。”
云闲沉吟片刻,垂下眼帘:“我明白了。”
卞锦钊忽然就有些懊悔,不知是懊昨夜一次次推开云闲令他难过了,还是悔方才的话还是说得太直,总之心里颇不平静。
云闲蹦进船舱内,卞锦钊的话在他脑海里萦绕不散。
当真是他太过热情,惹纪惊尘烦了?
他正想着,忽见前头转角处一片雪白衣角一闪而过,他下意识追上去,莲纹袍,碧玉冠,追上了他心里又悔,骂自己冲动:追上来又有什么好说呢?
他正愁肠百转,那人已回过头,不是纪惊尘。他有些失望,却实实在在松了口气。
“云美人,你找我有事?”他朝云闲一笑,眼尾红痣惹眼。
云闲记得他叫杜水苏,身材高挑,却长了一张讨喜的娃娃脸,爱笑,最捧他的场。
云闲也笑了:“没什么事,我们明明在一条船上,却感觉好久不见了。”
杜水苏摸了摸肚子:“是啊,好久没吃到云美人做的饭了。”
云闲眼神一亮,手有点痒痒:“你想吃嘛,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杜水苏惋惜道:“可惜了,我是真想吃,也是真不能吃。本来我的功夫就垫底,还不辟谷,要被别人甩到九霄云外了。”
云闲简直想和他握手:“我也垫底,早就望尘莫及了。”
“你垫底不要紧,我们垫底可是要滚蛋的。”杜水书指着房门撇了撇嘴:“我得回去抓紧时间练功了,到时候令你刮目相看。”
云闲粲然一笑:“行,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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