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祁越纵身一跃,单腿立于十丈高的桅杆之上,自乾坤袋中甩出一张引雷符,手中掐诀,默念咒语,将真气送出,那符箓立即亮起金光。甲板上凌云门众人皆凝神守一,推掌向祁越,整齐划一地将真气送出。
那符箓随即金光大盛,照亮高空之中祁越坚毅的面容和一双鹰隼的眼。狂风怒号,衣袍猎猎,发丝狂舞,他英姿勃发地等着。
财大气粗的玄虚阁纪师兄一连甩出数十张符箓,注真气于其中,使其快速环绕船周,玄虚阁众人也自觉设阵,相当于加设一层金钟罩,以保船只与船上众人不受此次雷击的影响。
云层中渐有沸天震地的声响传来,白光闪烁其间,祁越腾身蓄力,周身肌肉筋脉暴涨,甚至将蓝袍撑裂,双拳隐有电流环绕,强烈的压力令他骨骼吱嘎作响,似有无数蚂蚁在体内啃咬。
一声如狮吼般的暴呵后,密集的雷电如一把利斧应召而下,劈开黑云,划破暗夜,随着祁越的动作往江中狠命一砸,如同无边江水中撞入一颗陨石,天地都回荡这一声巨响,江水四溅,在空中肆虐。
挡过致命一击后,结界粉碎,珍稀的符箓如同废纸一般散入水中,玄虚阁设阵众人皆受到反噬,口角有鲜血溢出。
众人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牛哞,黑蛟的身影自水中寸寸浮现。
蜿蜒盘亘的蛟身密布黑金鳞片,只一对寒芒利爪,那须发喷张,睥睨无双的样子当真像龙,若非晓得是黑蛟,像云闲这般没见识的便要恭敬且崇拜地拜上一拜:“神龙大人。”
眼下,云闲瞠目结舌地看了半晌,憋出一句:“它的尾巴怎么光秃......”
话音未落,面前便多了一只比船还要庞大的蛟首,头上一只直而短的独角,眉部交叉,两只暗红竖瞳在黑暗中好似两簇烈焰,又似烧红的剑戟,一眨不眨地望过来,云闲有种被钉穿的错觉,讪笑道:“光秃秃的也蛮好看。”
那黑蛟闻言奋髯瞋目,巨口一张,一排白刃似的獠牙乍现,数人高的火球自喉管中喷出。
这黑蛟也忒小气了罢。
云闲念头一闪,火球已逼至近前,忽被人袭击似的自身后猛扑上来,携着他就地一滚,那火球便擦着袖子过去。
任枫覆在他身上,发丝搔在他颊边,撑起半身,还有些喘,一连串始料不及的变故令云闲心头撞个不停,发着懵看他勾唇一笑:“所以还是得我看着你。”
“长大了啊。”云闲没头没脑地说。
“我们这些小的早长大了,一直长不大的,其实是师兄你自己啊。”任枫捉起他的手察看,那袖子短了一截,皮肤却依旧光滑,放下心来,又盯着他笑了,那笑意即便黑天暴雨也明亮清晰:“长不大也好,师兄护我良久,以后换我来照顾你。”
自己一手拉扯大的闯祸精说这样戳心窝子的话,云闲不感动是假的,并没有奢望他能兑现的意思,却还是欣然道:“好啊。”
火球很快被大雨浇灭,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水鬼卷土重来,从四面八方爬上来。
黑蛟仰头咆哮如雷,支起身子摆出攻击的架势,众人知道,方才那不过是开胃前菜,纷纷摆出防御的姿势,只听得一串疾骤的脚步声,卞锦钊提剑而上:“你的对手在此。”
只见那暴起的一剑斩下,被蛟身坚如磐石的鳞片阻挡,刹那间似有火星迸溅,一连串敲金击石的声响传来,震得卞锦钊两臂发麻。
黑蛟鼻中喷出两股烟雾,一个旋身,卞锦钊只觉一股大力抽来,胸腹巨震,人已飞出数十丈。
卞锦钊在空中稳住身形,抹去口角鲜血,提剑再上,一人一蛟于江上缠斗起来,攻势凌厉,招招不留情,劲风四溢,能裂云穿石。
他今日有衡渊在手,又较当日同祁越比武时厉害许多。可一番搏斗下来,那黑蛟毫发无损,一身坚不可摧的黑金鳞甲将其密不透风地护成个铜墙铁壁。
祁越稍作恢复,也拔剑而上:“我来助你。”
船上众人与水鬼的厮杀进入白热化阶段,连云闲都拿出了他压箱底的佩剑。
他这佩剑舞弄时,似有清泠乐声自剑中传出,剑柄温润如玉,遂名为“韶玉”,是把靓剑,当属剑中潘安,还是他成年之时由师父所赐,跟着他当真是屈才了,开了刃,多年来却从未见过血。
如今拿来斩水鬼,云闲心里一阵肉疼,韶玉却好似为重见天日而欣然自得,空灵磬声不绝于耳。
云闲使剑着实生疏,拿韶玉当柴刀砍,韶玉虽锋,他却没有驾驭它的手法和力量,将韶玉卡在水鬼肩上拔不出来。
水鬼不等他慢慢拔,张嘴欲咬,云闲吓得要缩手,却被身后一只手牢牢握住,不拔剑,直接硬削去那水鬼半边身子。
“别怕,我教你。”
任枫一手握他手,一手圈他腰,拿水鬼练起了剑——
“此曰长虹贯日。”俯腰旋身,势如劈竹。
“此曰灵蛇出洞。”挑腕挽花,直取咽喉。
......
二人于蛟前月下起舞弄剑,有种血腥的浪漫。
云闲没杀过这么多鬼,腿软得不听使唤,只得往任枫身上靠,偏偏任枫还要在他耳际低笑:“师兄这般依赖我可如何是好啊,我也只能受着了,谁叫我答应了要照顾你呢。”
云闲愈发腿软。
任枫语气温柔如水,下手却冷酷无情,仿佛得了他二师兄的真传,每只水鬼才同他打个照面便找不着头了。
“小枫别——”
任枫手一顿,将将在这只水鬼颈前停了下来。
眼前这只水鬼身形高挑,一身蓝袍虽破烂不堪,却明显是凌云门的人。
何况,这人他们才见过的。
云闲试探着唤了声:“伯雁?”
被任枫制住的伯雁毫无听见自己姓名的反应,只挣扎着要挠要咬,双目血红无瞳,脸颊肿胀死白,手指长而尖锐......他完完全全是只没有意识的水鬼了,只不过较之其他水鬼,他还残留些人的体征,譬如身子没那么柔软,面目依稀可辨。
他没反应,其他人可有反应,凌云门的人闻声过来。
“这...这是伯雁,竹晓快来!”
竹晓奔过来,一身蓝袍破碎,身上血痕无数。被水鬼挠得遍体鳞伤都不红眼的汉子在这一瞬间落了泪,他情不自禁地去抚伯雁的脸:“你怎么变成这样......”
任枫提醒道:“别,他已经丧失神智,认不得人了,会咬你的。”
竹晓通红的视线滑下去,伯雁衣不蔽体,心口处有明显的匕首伤,他一瞬间就明白了:“我的伯雁是被人杀害,推入江中,才成了水鬼的。”
他通红的眼睛扫过来,云闲就差举双手投降了:“真的不是我。”
竹晓狐疑:“谁怀疑你?”
任枫也纳闷:“同师兄有何干系?”
云闲瞬间反应过来,他们正巧错过了阿飞和纪惊尘指控他的那些话。
还未反应,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传来,是黑蛟发了怒,庞大的身躯将大江搅起漩涡,大船被卷入其中,众人皆被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道甩开。
云闲飞出去正面撞在护栏上,当即吐了血,眼前黑影一闪,有人擦过他掉下去,向来龟速的云闲从未如此眼疾手快过,一把薅住他的衣袖,那人同时回手抓住他的手臂,将云闲拽得半挂在护栏上,止住坠势。
“别...别松手。”云闲勉力冲方铭喊,肋骨该是断了一两根,硌着栏杆疼得他抖,右臂已经被拉扯到极限。
水鬼锲而不舍地包过来,喷出贪婪的气息,云闲没空去管,全身心都放在手中的重量上。
方铭看着他口角溢出的鲜血,眼里尴尬、惶然、不可置信……种种情绪尘埃落定,最终凝为一个简单的笑。
云闲深感不妙:“不...方铭,别做傻事。”
方铭的手果真渐渐松了力,雨水湿滑,云闲的手指几乎痉挛,也阻止不了方铭下滑的势头,他带着哭腔恳求:“不要...求求你。”
方铭使出最后一丝气力掷出自己的佩剑,将云闲颈侧张嘴欲咬的水鬼捅穿,下一刻便从他手里滑了出去。
云闲:“不——”
任枫扑过来攥出方铭的手,使力将其一把甩上船。
好险。
“方铭,你这厮还挺沉,差点没给我拽脱臼咯。”任枫边活动手臂边抱怨道。
方铭仰面重重摔在甲板上,一时起不了身:“多谢你手下留情,未将我甩飞。”
云闲见他无恙,才允许自己精疲力尽地软倒,任枫要扶他,一碰便叫唤,肋骨疼、腰疼、手也疼,哪哪都不好:“咳咳咳......真是拼了老命了,年事已高,有时不得不服老,往后如此剧烈的运动,不要叫上我......”
空中,纪惊尘不慎被黑蛟一口叼住,獠牙似剑,深深洞穿他的肩脊,他强忍痛楚,将剑狠狠插入其舌下。那黑蛟瞬间发了狂,喉间一枚火球正在形成,眼看着要将他焚化,卞锦钊与祁越猛攻其双目,使黑蛟在致盲的风险下应接不暇,明杰飞身上前,才堪堪将纪惊尘救下。
一番缠斗,卞锦钊脸侧被黑蛟的尾刺狠狠划了一道血口,正往外渗血。除了伤耗之外,好歹叫他总结出经验:“颈骨和双眼是它的弱点,重点进攻这两处。”
纪惊尘因失血而面白如纸,喘息道:“不行,这黑蛟极其戒备,蛟身遍覆鳞甲,很难近身,若非能一击毙命,风险太大。”
祁越沉吟道:“龙的致命弱点是心脏,在头下七寸护心麟之下。蛟亦龙属,或许可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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