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了才好

只是一个梦。

都是假的。

季渺渺醒来靠在床头,有些苍白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晨光熹微,屋内仅她一人,不知是谁替她盖上了一层厚厚的丝织被,抵挡着初晨的寒气。

她心底却有几分冷意。

阿娘飞升那年,她正好十三岁,不久后便拜入了孚还峰,她从来没有见过于熄,哪怕觉得熟悉,她并不完全信任他。

她亦不相信所谓的天命,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

哪怕是自欺欺人,自作神明。

季渺渺闭了闭眼。

看来离开秘境之后,不得不对师弟“搜魂”了,虽然这是禁术,但师父也没少教她,只是有些她现下还用不了罢了。

……

“映月。”

季渺渺恢复了一贯的模样,喊来自己的婢女。

映月匆匆进门,开口问道:“小姐,可要起身。”

季渺渺浅笑,温温柔柔地伸手牵起映月带着点冰冷的手。

“嗯,早膳之后去拜访顾清,你叫人去知会一声吧。”

映月回握住季渺渺的手,应了一句“是”,便立即为她更衣梳发了。

虽说还有几日便要与顾清成婚,成亲前她应当在待嫁闺中,做不少准备才对,两人婚前亦不宜见面,但季府内同无事发生似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想起顾清病弱之躯,或许,她嫁过去只是为了“冲喜”,故而一切从简。

总归不过逢场作戏罢了,这有什么难的。

她内心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外面的时间过去多久了。

*

她和于熄一同乘马车至顾府,车厢内,两人有些反常地相隔甚远,一言不发。

季渺渺正望向窗外发呆,不过她知道于熄正在看着自己。

装作没看见好了。

昨晚的梦一定是师弟影响了自己。

季渺渺在心中默默肯定了这个想法,并决定要稍微疏远于熄一点。

师弟生性敏感,她要悄悄的,不能被他发现。

“小姐,到了。”

映月的声音打断了车厢内淡淡的尴尬。

季渺渺转过头来,发现于熄已经下车了。

她对着映月应了一声“好”,映月为她掀起车帘,她刚想下车,还没迈出脚,便被人单手拦腰抱起。

忽如其来的失重感打了季渺渺一个措手不及,桎梏着后腰的手臂坚硬而有力,她只好揽住于熄的脖子。

于熄额前的随风微动,季渺渺垂下头,两人目光对上,他幽深的眼底涌动着几分难以辨别的情绪。

她移开目光,看向于熄眼角那颗小痣。

仿佛败下阵来,他将季渺渺放下,嘴角漾起一丝浅笑,语气慵懒道:“小姐,您站好了。”

随后若无其事地退开半步,站在季渺渺身侧,方才的拥抱仿佛只是无心之举。

腰间的触觉却残留在季渺渺身上,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走吧。”

*

到了顾府,门仆见来者是她,立刻派人通报,并将季渺渺和于熄请了进去。

一位仆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季渺渺身旁,高兴道:唉哟,季小姐,你说这是巧了,我们少爷正在屋内中,现下恰好有一位大夫替我们少爷看病呢。”

他边走边说,很是热情。

季渺渺敷衍着笑着应了几句,心里却在盘算着。

这大夫……应当是小念。

可她不曾习医,也不知是如何行的诊。

心里想着,脚步也加快了几分,大步朝着顾清的院子走。

一路上环境倒是宜人,沿着小桥走过,亭台楼阁、假山与小池错落,一旁的栽了几棵竹子,在这冬日里倒显得坚韧高雅,一枚石碑上刻着“两袖清风”四字。

不知为何,季渺渺觉得有些虚伪。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周围景色,只盯着脚下的路,走着走着,便到了顾清的院子门口。

“渺渺。”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季渺渺抬眼,只见面前的男子安静地站在原地,身形看上去有些瘦弱,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雌雄莫辨的五官却丝毫没有被掩盖,仿佛美丽又脆弱的瓷器。

更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如绸缎般的青丝修剪齐整,随意垂下,长度只到脖子处,显得十分乖巧。

“观玉。”

季渺渺牵起嘴角,对着面前人自然地喊道。

观玉是顾清的表字,她来之前特意打探过。

“咳……咳,进屋再说吧。”顾清一手握拳抵在嘴边,低声咳了几声,随后转身带他们进屋。

此时季渺渺不动声色地扫了身旁的于熄一眼。

他抿着嘴角,面色似乎有些冷漠和不愉,但在对上季渺渺的目光后,双眸立即溢出了几分笑意,暗蕴柔情。

季渺渺:“……”

进屋之后,便撞见一位以白纱蒙着面的绿衣少女,她正握着毛笔,不知道在纸上写些什么。

师妹动作这么快。

季渺渺不动声色地经过沈秋念,跟着顾清落座。

“渺渺,这位是沈大夫,今日她恰好上门给我看病。”顾清说完,给季渺渺沏了一杯茶。

闻言,沈秋念抬起头,平淡地开口:“季小姐,顾少爷,我已写完方子,便不打扰二位了。”言毕,她将药方递给顾府的仆人。

随后对着两人作揖离开。

季渺渺一动不动地盯着沈秋念,于是发现了她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顾清身上没有发现问题。

沈秋念方才替他把脉时,察觉不到任何妖气,她探了探他的修为,亦无所获,他更像是个将死之人。

……

季渺渺默默收回目光,随后听见顾清又咳了两下,柔声对门内的下人和于熄开口。

“你们都下去吧。”

季渺渺悄悄对着于熄点头示意,让他不必担心。

于熄垂在身侧的指尖微蜷,很听话地离去了,只是一缕魔气不动声色地游走,瞬间包围了整间屋子。

屋内只剩季渺渺和顾清二人。

顾清忽然轻轻地握住季渺渺的手,他眼睫轻颤,抿了抿唇,开口道:“渺渺,我非良配,这门亲事全是家父之意,你若不愿,观玉不会强加与你。”

季渺渺见面前人一副将要落泪的模样,轻微地皱了皱眉。

按照原剧情,两人应当是两心相悦,怎么现在又说不是良配了。

“观玉。”季渺渺伸手摸上他那精雕玉琢的脸,轻声开口。

她望向顾清时,他如死水般的双眸却泛起一丝涟漪。

忽地,一把利刃送上顾清心口。

季渺渺出手极快,刀是她先前藏在袖子里的。

她红唇弯起,笑得过分明媚,一瞬间,如同冰雪消融。

“你当然不是良配--

你是妖。”

嫣唇微动,说出的话却十分刺耳。

实际上,她没有在他身上发现妖气,但顾清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怪异了,过分美丽的脸,若有若无的非人感。

她只在已经死了的妖身上见过。

而且,正常人的脸上怎么会丝毫没有温度呢?

映月帮她束发时手的温度可不是这样的。

顾清双眼微微睁大,连成线的泪水落了下来,季渺渺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望向他双眼时,却不见痛苦,只有浓浓的悲伤。

“渺渺……别走。”

“别离开我。”

顾清艰难地开口,气息将尽。

季渺渺看不懂他的感情,她松开了手,顾清跌落在地。

霎时间,屋内亮出白昼般的强光,季渺渺倏然一阵耳鸣,她脚尖一动,立即转身离开。

因而没有看到顾清的尸体被一股诡异的黑气吞噬。

*

“小姐,该起床洗漱了。”

还没从刚刚的场景回过神来,映月的声音再次出现,季渺渺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不是吧?

难道杀错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午时。

几人又回到了原来的那间茶楼。

孟云声急匆匆地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当时他人其实躲在顾府门口的大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院子内的动静,只见在沈秋念进去不久后,师姐也来了。

之后他继续蹲在树上,打算出事就立刻冲进去,没想到屋内忽然发出刺眼的白光,他刚跳下树,转眼面前就出现了热气腾腾的包子。

孟云声:“?”

我不要卖包子啊……

他真是欲哭无泪,随后立刻拉着沈秋念过来了。

沈秋念摘下面纱,环顾四周,对着季渺渺用气音低声道:“师姐,你为何要杀顾清?”

“他是妖。”季渺渺抬手,敲了敲桌子,似在思考,“但我没想到,他竟不是发动幻境的妖。”

沈秋念压下心中的惊讶,有些无助地拉住季渺渺的衣袖,委屈地说:“那怎么办啊师姐。”

季渺渺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好啦,总会有办法的,相信我。”

嘴上说着,心中却泛起了杀意。

“师姐。”

一旁的于熄忽然开口。

他笑了笑,嗓音是一贯的慵懒:“既然杀不了顾清,我可以扮作他。”

他指尖在自己的脸上轻点,霎时间,俨然已变作了顾清的模样。

三人审视般看向他。

他不急不忙地学着顾清的样子咳了两声,勾起嘴角解释道:“入门前,曾习得秘术。”

好一个秘术……

季渺渺心中冷哼了一声。

“那原来的顾清怎么办。”她笑吟吟地打量着面前人陌生的模样,默默牵起他的手。

察觉到季渺渺的举动,于熄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耳尖染上几分绯红,忍不住紧紧地回握住她的手。

“师弟,你的手没有顾清的冰。”季渺渺语重心长地开口,然后无情地抽出自己的手。

于熄:“……”

他仿佛有些委屈似的看着季渺渺,回答她方才的问题。

“今夜将他绑架了便好。”于熄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顾清早就被魔气吞噬了。

师姐亲手刺的刀,他一定要死透了才好……

“顾府危险,师弟千万注意。”

季渺渺没有反对她的做法,她只是隐约感到有些不安。

窗外的雪愈下愈大,偌大的茶楼竟不闻人声,只剩下簌簌的雪落声。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停止。

后来有一天。

孟云声问沈秋念:“对了,听说你当时给顾清开了方子?你什么时候学的医术?”

沈秋念抬起头:“啊?简单。”

她清了清嗓音:“早晨先来一笼肉包,中午两只烧鸡,晚上红烧肉加酱牛肉。”

孟云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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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死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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