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蹊最终还是被容缨带进了城里,不过被兜帽裹的严严实实。李景则与他们拜别,失去了踪迹。成蹊本想再劝劝他,却被容缨制止。
“虽千万人吾往矣,那是他的道,他未必不知道后果。我们两个办好他吩咐的事情就够了。”
成蹊这才作罢,看着李景纤弱的背影从街角消失,只觉得他未如此高大过。
夜色已至,街上的铺子都关了门,显得格外萧条。街角上,齐云仙府找寻他的赏金已经高达百万灵石,堪比一把仙品灵器。
“我好值钱呐。”成蹊两眼放光。
容缨把他抬起的头又按下去,无情道:“是挺值钱,等朔阳事了就把你卖了换钱,够我逍遥一辈子了。”
“别嘛,谈钱多伤感情。”成蹊啪一下,在外城一户人家门口贴上张符箓。
容缨双手环胸,盯着一个角落看了两眼,成蹊跟着望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贴你的符。”
朔阳城外城人家不多,因着被鬼祟骚扰,大部分人都进了内城,外间就剩下几十户贫苦人家。容缨带着成蹊在每一户门上都贴好符箓,便提着他爬上外城一栋高楼上,监视底下的动静。这楼原来大概是间客栈,里头却有不少打斗后的痕迹,可能是遭了什么妖怪,老板避难去了,客栈里搬的空空荡荡,容缨在后院找到个小板凳丢给成蹊坐着,他自己翻身上墙,坐到了楼顶望风。
“同……生死咒一百里内可以互通心意,相当于一个传声阵。”容缨的声音在脑袋里响起,“待会儿大概有个架打,动手的时候我会把你屏蔽掉,你要是有什么事找我,只要按着落咒的媒介我就能听见你的声音。”
成蹊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桃花印很浅,他握拳按住,果然印记发烫,“喂喂喂,能听得到吗?”
“能。”容缨扶额,“别乱吵吵,嚷的我脑仁疼。”
将李景丢给他的长剑横于膝上,容缨一身黑袍,整个人隐没于夜色里,唯独一双眼睛亮的惑人。他看着外城的分布,听见脚底下的楼层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成蹊从底下把脑袋探出来,“外面冷吗?我找到了这个。”
一坛酒被扔了上来,容缨接住,不知道成蹊从什么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喝了一口,坊间再便宜不过的浊酒,入口辛辣,却有一股热气从胃里烧到了心口。
“好酒,你先收着,等我逮几个人回来继续。”容缨又把酒坛扔了下来,人从屋檐上翻落,猫一样踩着阴影飞了出去。
成蹊眯着眼睛看过去,快子时了,外城一片寂静,唯余风声呼啸,却有几拨人影鬼鬼祟祟的在街上乱窜,哦,也不能说是鬼鬼祟祟,毕竟那身上的灵器一个赛一个的显眼,有一组手里明珠的光芒在夜里闪的像颗一百瓦的电灯泡。
“哪里来的土大款?”成蹊撑头在楼上看戏。很快一个影子掠过去,那珠光就消失了,不一会儿,容缨一手提一个,拖着两个少年进客栈。
“太一宗的小弟子,捆好,外头还有两个。”容缨吩咐完又一溜烟飞走了。
成蹊把他们腰带拆了捆住手脚,两个难兄难弟软塌塌躺着,顺带还爆了一桌子装备,家底十分殷实。
成蹊在一堆灵器里翻翻找找,摸出把剑,太重了,拿不起来,没有匕首好使,又摸出把□□,对着窗外瞄了一下,不知道准头如何,还有一个小镜子,镶了一圈宝石,像是给女孩子补妆用的。
成蹊敲了敲镜面,余光却瞥见镜中窗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成蹊蹙眉,在南麓山摸爬滚打的这半个月,他被容缨折磨的对危险的敏锐度直线上升。
有人进来了。
在破风声袭来的瞬间,成蹊低头,堪堪躲过对方切向他脖颈的剑鞘,滚进桌案下,捡起身后的弓/弩按住机括,箭羽带着火光冲向偷袭者的面门。
“碰——”剑光出鞘,羽箭被削成两半,火星乍明乍灭,只看见飞扬的袍袖,衣摆上金线勾勒出苍劲松雪。成蹊连发三箭,皆被对方一剑斩成两半。
打不过,得跑!
成蹊转头就溜,按住手心咒纹,对着容缨大声嚷嚷,“大佬救命!有人偷家了!”
楼梯口被那人闪身堵了,成蹊后退数步,一咬牙从三楼窗户上翻下去,动作还是慢了点,被人一把揪住了兜帽,抓兔子一样提了上去。
“卧槽不带这样玩的!”重重摔在地上,成蹊滚了两三圈,看着对方手里明晃晃的剑,爬起来就往楼底下跑。
“你……成三?”困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成蹊被人拽住了散落的兜帽,他回头欲反击,那偷袭的人动作却比他快得多,单手一拧就把成蹊按趴在了地上,弹指搓出一团灵火,露出眉头紧皱的一张冷脸,“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赶快回家?你哥已经快急疯了。”
“你谁啊?”成蹊困惑。
“我是……”少年刚想作答,却自成蹊明澈眼底望见另一个人影,一把将人推开,少年反手横剑,挡住容缨自窗外撞来的一击,剑光在逼仄的茶室里不住闪烁,桌椅散架,灰尘乱飞,容缨一击既退,无声的落在房梁上,犹如一只黑色的大猫,他轻啧一声,“哟,有点东西。”
少年浑身紧绷,盯着容缨像盯着一个怪物。
“再来。”容缨轻笑一声,长剑换手,转了个剑花,而后无声的跃下,扑向少年,左手持剑见招拆招,游刃有余,右手则执剑鞘见缝插针,依次点在少年周身要穴。“小有所成,不过你的飞鸿影破绽还是太多,打不过我。”
容缨一击重点膝穴,少年闷哼跪地,还未爬起来便被容缨一剑横于颈侧,“你输了。”
月光如水,剑刃在月色下淌出流波般的浮光,而比剑光更亮的,是容缨的眼睛。
少年半跪在地上,明明剑刃只差分毫便可刺破脖颈,他望着容缨的眼睛,却忽然想到一句诗,“玉锋堪截云,意气自生春。”
不远处,为躲避误伤而趴在地上的成蹊也同样想到了一句话,“啊,是谁在装逼,好耀眼。”
容缨捡起地上的小石子赏了他一个远程脑瓜崩。
成蹊绝倒。
等他俩把楼下被容缨打晕的两个女孩拖上来后,至此太一宗一行五人全军覆灭,被缴了武器丢在墙角。
容缨抱着酒坛倚在窗户边喝酒,成蹊坐在小马扎上充当话事人,双手环胸,努力装出几分阴沉冷酷,“沈二,你为什么要偷袭我!”
在哗啦啦翻过原主记忆后,成蹊总算想起这位仁兄是谁了,沈二,大名沈星河,太一宗这一届的嫡传小师弟,沈家同成家一样是宗门世家,族内互有通婚,成蹊和他还算半个亲戚,逢年过节时有那么几面之缘,不过相互看不太顺眼,成蹊觉得沈星河古板,沈星河觉得成蹊阴险,一般都当对方是个死人。
“当然是因为你好抓,如果不是看在齐云仙府的份上你现在已经是我剑下亡魂了。”沈星河面无表情的开口,他被捆在张缺了根腿的椅子上,但不愧是以雅正端方著名的沈家,三条腿的椅子也坐的稳如泰山。
成蹊闻言心梗,战五渣悲伤落泪,容缨抬手按在他肩上拍了拍,接过话头,“为什么跟踪我们?”
“朔阳城闹鬼,我与同门前来探查时发觉了一些异样,刚好看见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在别人门口贴东西,怕你们是闹鬼元凶所以才跟来查看。”沈星河垂眼,“倒是这位道友,不分青红皂白先行绑人,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容缨把一壶酒干了,微微拉开点衣襟散热,他侧头低笑,“你们一群人招摇过市,带着百金一枚的夜明珠当灯笼用,抱着上品太玄琴当街走,就这样还敢玩追踪,不把你们抓过来简直对不起我自己,刚好最近养他费钱的很,既然是旧相识,就请小仙君慷慨解囊罢。”
他从桌上众多灵器中捞了块不起眼的玉石吊坠,当小玩意一样抛来抛去,沈星河见状一愣,继而焦急道:“我身上所有东西都可以送给你,但你不能拿走这个。”
“为什么?”成蹊跟着望过去,发现那是个玉雕的小老虎,憨态可掬。
“是……是在下家传之物,只……只能给……未来妻子。”沈星河看了一眼容缨,又逃避似的挪开眼神,耳垂烧的通红。
容缨:“…………”
成蹊:“…………”
面面相觑,成蹊忽然福至心灵,幸灾乐祸。
“完了,大佬你桃花来了,看样子沈二他对你一见钟情了。”
容缨上辈子经历了一堆爱恨情仇,这辈子脑袋里只剩下了仇,心理年龄二十八的成年人自然不会对十几岁的少年人感兴趣,吊坠抛回去,他看一眼角落里那一堆小鸡仔样的太一宗弟子,轻笑。
“刚好不知道拿外城百姓怎么办,现在免费劳动力不就来了。”
沈星河:我也不想的,可是他好厉害,还叫我小仙君唉~
另外备注一下,原句是这个,“我有辞乡剑,玉锋堪截云。襄阳走马客,意气自生春。”
化用了一下,因为本人真的没文化,只能一句卧槽走天下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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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章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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