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就是阳春三月。
天气回暖，花香四溢，暮色寂静中隐隐能听见窗外的虫鸣。星光稀疏，没一会儿就被浓墨的夜色全然掩盖。外面起了风，能清晰听见沙沙作响的树叶声。
白日扛着相机拍了一天，宁月微下午回来洗完澡就疲惫得歇下了。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枕头下的手机在震动，但没震几下就停了。
她成功被吵醒，缓了一会儿，等着意识回笼，睁开眼捞起手机一看，发觉自己竟一觉从下午六点睡到了晚上十点多。
扫视一圈。
她的夜猫子室友们这时都还没睡，现在都还能看见每个床上亮起的手机灯光，映着一张张模糊的脸。
想起刚才那个吵醒她的电话。
宁月微点进去看，竟然是陈牧阳。
她想也不想就回拨过去。
电话响了好久才通了。
那边声音沙哑，有气无力：“抱歉啊，刚才打错了。”
和他平时的懒洋洋不同，他现在好像是真的没什么力气。
听见他明显不对劲的声音，宁月微心上一紧，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问：“你怎么了？”
“没事儿。”他说得断断续续：“好像有点发烧。”
“刚才想给姜仅打电话来着，没想到按错打你这来了。”那边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没打扰到你吧。”
“没。”原来只是打错电话了啊…
宁月微情绪不明，问：“吃药了吗？”
对面沉默，宁月微“喂”了几声，都再没人回应。不再耽误时间，她掀开被子快速爬下床，决定去他家看看。
现在十点，出去的话今晚肯定就回不来了。但他一个人在家还生着病，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近来南城甲流肆掠，这病凶猛，班上有害过这病的同学，一连几天都在请假没来上课。
她猜他可能是感冒，也有可能是中招了。
她当然希望只是前者。
宁月微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衣服穿好。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夜色中不断。
李欣渐渐觉察出不对，从床上坐起来往下看，见她衣服都换好了，震惊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啊？”
“嗯嗯。”宁月微仰头，面色沉静：“有事出去一趟。”
她们学校寝室一般十一点关门，现在出去还有机会。
“这么晚了…”
宁月微实话实说：“他好像生病了，我过去看看。”
这个他不言而喻。
室友们都知道，她朋友不多，却和陈牧阳走得最近。
“如果明天我还没回来，能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吗？”宁月微抬头请求。
“病了就去医院啊，你又不是医生，你去有什么用？况且他那么大个人了，又不是不会照顾自己。”张橙橙反应极大，从床上坐起来不满地嘟囔：“微微，你只是他的摄影师，又不是他的保姆。你只管拍好照片就行，这些小事也管的话得多累啊。”
“别事事总想着他，多为自己想一想。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多不安全啊。”
“我知道。”宁月微穿好鞋，固执道：“但我实在放心不下。”
先不论其他，仅是作为朋友，她也无法对生病的他不管不顾。
“不过你们别担心，他就住在咱们学校对面的那个小区，走几步路就到了。我不会有事的。”
“我出去了。”
临走前，她听见张橙橙恨铁不成钢的叹气声，后面还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清。
外面刮着细风，宁月微将卫衣帽子盖在头顶挡住夜晚的冷意。
还好他家离学校近，输入开门密码，宁月微轻车熟路地进门。
她后知后觉地想，不过哪怕再远她都会去找他的。
屋内黑漆漆的，了无生气。
“陈牧阳……”她呼喊他的名字。
果不其然没人应答。
瞅见卧室门缝透出的灯光，她摸黑过去敲了敲卧室门，没人应，怕他出了什么事，宁月微自顾拧开门把手。
还好，没有反锁。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他的卧室，却什么也顾不得看，直奔床边。
入目，陈牧阳怏怏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闭着眼睛，眉头紧锁，额上冒汗，时不时重重地喘息。
那股熟悉的苍白破碎感再次扑面而来。
宁月微快速将手背覆上他的额头。
好烫。
陈牧阳感觉头痛欲裂，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迷迷糊糊睡着了却一直都睡得不安稳。
突然，他感觉到有人出现在床边，然后是一只凉凉的手覆上他的额头，他想要睁开眼睛，身上却仿佛被千金压着，怎么也睁不开。
额上的手冰凉，让他发烫的脑袋终于得到一丝慰藉。
好舒服。
不自觉在她手心蹭了蹭。
他今天下午就一直觉得喉咙难受，忍着不适完成了工作，晚上回到家，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感觉身体越来越重，像是被抽干了精神气，越来越无力。
他猜自己是病了。
他脑袋混沌，好不容易摸出手机，想给姜仅打电话帮忙送他去医院。
刚拨过去就后知后觉好像打错了，后面成功给姜仅打通电话，没想到他人不巧在外面出差。
他后面很快就没有力气折腾了，索性闭着眼睛，想着睡一觉就好了。
没一会儿，额上的温度抽离，陈牧阳感觉到床边的人走了，然后是闷闷的关门声。
他无端落寞。
这个时候，夜色已经暗得彻底，街上冷清，外面很多药店都已经关了门，宁月微走了很远才买到药和温度计。
想到陈牧阳还在等着，怕他脑袋烧坏了，她焦急地小跑，但路灯昏黄，她没注意到脚下的障碍，“砰”地一声被狠狠地绊倒在地。
顾不上手上和膝盖上的刺痛，她爬起来就继续往回跑。
她回来时他依旧睡得不安稳，呼吸越来越重。
她洗干净手上和衣服上摔倒时沾上的污渍，走过去利落地给他测温度、然后是烧水、喂药、擦汗、反复给他冰敷物理降温。
照顾人的活她做得得心应手。
这一番折腾下来宁月微后背被汗水沁湿，粘粘糊糊地粘在身上。
等到该做的都做了，她去客厅找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时刻观察着他的状态，想着实在不行的话就打120送他去医院。
夜色浓郁寂静，待到他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宁月微悬了一整晚的心才终于落回原处，她缓缓松了口气。
这一松懈她才感觉到疼，手疼，膝盖最疼。但她现在累了，懒得动了，也懒的管受伤的膝盖。
许是已经睡过一觉的缘故，她一直没觉得困，全程安静地守在他的床边，看着他渐渐安稳的睡颜，这一守就到了凌晨三点。
期间她还去厨房淘米煮了粥，定的六点的时间，他醒来就能吃。
…
次日，日光熹微，朝阳透过窗帘缝隙洒落进来，温暖光线匍匐在床边。
陈牧阳被渴醒，他费力坐起来，一动才发觉手被压着，现在已经麻了。
他转头就见宁月微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她照顾了他一夜？
他一动她就醒了，宁月微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着他开心地笑起来：“你醒了？”
“好点了吗？”她凑近探了探他的额头，感觉温度差不多恢复正常了，没等他有所反应她就往外跑：“我煮了粥，我去给你端来。”
她起的猛，身体不自觉晃了晃，眼前一片白光。
她没管，凭感觉继续往外走，按耐着膝盖的疼痛，她努力走路正常，却没看清路，胳膊肘猛地在门上撞了下。
陈牧阳循声看去，没忍住眉心一皱。
顾不上疼痛，宁月微盛好粥进来，还不忘拿上他的药。
陈牧阳没什么力气，宁月微凑近，抱着他从床上坐起来。她比起他来实在是娇小，此情此景就像是被他搂在怀里一般。
没心思想那些风月旖旎。
先喂了他水，再喂他喝粥吃好药，她端起碗正要出去。
陈牧阳瞥见她灰色卫衣上的暗渍，仔细一看才发现貌似是血迹。
他现在恢复了一些力气，伸手虚虚圈住她的手腕，眼神略过一丝复杂，声音沙哑道：“哪里受伤了吗？”
顺着他的目光，宁月微无所谓地摇头，撒谎道：“估计在哪蹭的脏东西吧。”
见他不放心地打量，她站起来转圈，动了动胳膊和腿，示意自己真的没事。
“你看，我真没事。又不是上战场，哪那么容易受伤啊。”
“你过来。”他眼睛牢牢地盯着她，语气不容拒绝。
宁月微听话地凑近，在他面前蹲下来。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见她没受伤才放心。
他当然看不到，她摔得最疼的地方在膝盖，被长裤挡得严严实实。不过他当然不可能冒昧地脱她裤子。
“谢谢。”陈牧阳伸手，安抚地揉了揉她刚才撞到的胳膊肘，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手臂：“下次小心点。”
他望着她的神情极度认真，眸中有一股看垃圾桶都深情的认真：“你若受伤我会担心的。”
猝不及防被他的呼吸烫到，宁月微不自觉瑟缩了一下，难掩心潮澎湃。
今天一共写了五千多字，棒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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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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