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易东发达后，不乏好事之辈给他拉纤保媒，可他年过而立，还是孑然一身，连个稍微长久点的女伴都没有。为此这些年他没少挨身边人的念叨。
亲朋好友、往来同僚都感叹，不知道方总到底想找什么样的天仙？
对此，方易东总是付之一笑，只说缘分未到。
汤乐他妈也问过方易东这个问题。
方慧茹人到中年，身材有些发福，早年一直在亲戚的服装店里做店员，婚后攒了一笔钱，开起了自己的服装店。
方易东回南嘉，少不了去她店里坐坐。
这几年网购红得一塌糊涂，线下服装店难免门庭冷清，好在方慧茹能说会道，手里多少攒了些贵妇的人脉。
女人凑在一块儿，就喜欢给人介绍对象。大家都知道方慧茹有个特别有本事的堂弟，年富力强，单身未婚，手里有“牌”要出的，免不了表现得更热络几分。
方慧茹心里得意，表面却佯装淡定——
“他哟，现在年纪大了，又做了大老板，哪里能听进去我的话？帮忙介绍肯定是要的嘛，我奶奶活着的时候就最疼他，我哪里能不操心他的终身大事哦？”
当着方易东的面，说话就不这么委婉了：“你是天天在大场面混的人，南嘉这种小地方哪里还能有更出挑的？不过易东，你也别太挑剔了，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呢？某方面特别合你心意不就成了？”
方易东当时为了应付堂姐，嗯嗯了两声，随口道：“那就要最漂亮的。”
方慧茹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骂道：“要死哦，娶妻娶贤，你要是敢娶个洗脚妹回家，看叔叔婶婶不锤死你。”
堂姐说的没错，他要找的能和他携手步入婚姻的女人，就应该有端庄的外貌、良好的修养、不俗的学识，最重要的是善良的心地——就像纪暄一样。
过去那些对别的女人的抵触在这一刻也有了答案，原来这么多年，一直有一个影子藏在他的心底。
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最好的礼物，让他在功成名就的时候遇到少年时喜欢的女孩。这也是某种暗示，原来这么多年，他的缘分就在今天在这里等着他。
男人，就是这么一种善于联想的动物，某种程度上说他们“给点阳光就灿烂”，不无道理。
短短的一个照面，方易东已然完全心猿意马，方才的举动也被他解释为：“纪暄，真是你啊？刚看你背影就觉得像你，但不敢认，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方易东啊，高一的时候坐你后桌。”
纪暄笑了笑，退开一步，礼貌道：“你好，不好意思，没什么印象了。”
纪暄从小到大就不是一个善于记住别人的人，理由也很简单，大多数人都太过平凡，平凡到让人很难记住。
看着她眼里全然不作伪的懵懂，方易东不免神色一黯，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豪迈地笑：“哎唷，大学霸这就把我忘了，我可真是太伤心了。”
当着汤乐和其他一众食客的面，方易东大喇喇地回忆起了他们高中时的往事——
“高中那会儿是真穷啊，每次去食堂都只能打白米饭和酸辣土豆丝。三块钱，我记得特别牢。次数多了，又觉得班上的那些同学看不起我，干脆就不去吃饭了。后来你知道了，就把你的饭卡给了我，让我打两份饭，一份给你，一份给我。”
纪暄双手抱胸，默默听着，偶尔歪头，露出一个善意的笑。
她曾经有过这么一段经历吗？不会是面前的年轻男人认错了人吧？
纪暄高中时第一次离开父母去住宿，陈娴对此万分不舍，百般担忧，每个星期天都会打包一大袋零食让她带去宿舍和舍友分享。食堂的饭卡也是纪文炯和陈娴帮她充的，一个月足足1500，生怕她吃不饱。十几年前的物价远没有现在这么高，纪暄根本花不完。
她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排队抢饭，也对后桌拮据的男同学心怀怜悯，让他在饭点的时候帮自己排队买饭，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所以也顺理成章地被她遗忘在脑后。
此时此刻听到方易东再度提起，她也并没有太大的触动，只是出于不让对方冷场的礼仪，可有可无地接了一句：“这样吗？我就记得食堂的饭不大好吃了。”
“原来是你每次都打不好吃的菜。”她开了个玩笑。
方易东却彻底来了劲儿，接着回忆起来：“还有，高一下学期那会儿吧，班上要评贫困生，发助学金，但我那时候特别要面子，根本不愿意上台卖惨。但后来班主任还是把助学金给我了，他和我说，你告诉他，我家里特别困难，比其他那几个上台的都更需要这笔钱。”
纪暄是一个善良的、值得信任的人，几乎每一个朋友都这么认为，并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向她求助，而纪暄也基本上每一次都伸出了援手。
但她本人对于这些东西却没有非常深刻的记忆，仿佛“与人为善”只是一套嵌入她基因里的程序，和对方是谁没有太大的关系。人能够记住的记忆往往是那些和特别重要的人有关的，而不是和自己有关的。
所以方易东讲得绘声绘色，她也只是浅浅一笑，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现在能这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可见这些年发展得很好。”
纪暄一向是非常得体的，工作之后尤其，话不多，却总让人感觉如同春风拂面。
被她这么一说，方易东终于收住了追忆往昔的劲儿，开始打算套近乎打探近况。
纪暄却只是礼貌地点点头，从白色的褶皱月牙包里取出几张百元大钞，码在方易东和汤乐这一桌上，转头和汤乐道：“你们先吃，我还要陪朋友。”
汤乐呆若木鸡地点头，刚想说点什么，方易东却已经反应过来，抓起钞票就要塞回去：“一顿饭而已，班长你这么见外？”
纪暄高中时曾是班长，现在早就忘了这码子事。
“太破费了，我不习惯让别人买单。”纪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声音也很温婉从容，但态度是坚决的，不容撼动。
陈娴从小就严格地要求她不许随意接受男人的示好，多年以后她仍然习惯性地和一切没有亲密关系的男人保持适当的距离。
纪暄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女孩，相反她比大多数人都更聪明。保持恰当的距离，能免去生活的很多麻烦——对那些表现太过积极的男人，尤其如此。
方易东心念一转，松了口：“也是，应该在更正式的场合单独请我们大班长，今天这顿算什么！”
“只是——”他话锋一转，笑道，“现在谁还用现金啊？来，加个微信吧。”
纪暄忍不住扶额，最终还是没挨得住，拿出手机，扫了他的名片。
转账过去，对方却秒拒了，还发了一个“嘻嘻”的小黄豆表情。
纪暄只能笑了笑，向自己和薛谧那桌走去，薛谧早已伸长了脖子，满脸八卦的模样。
没成想，方易东却打蛇随棍上，又过来问能不能和她们拼桌。
纪暄客气地谢绝：“恐怕不太方便。”
一旁的薛谧却捅了捅她，一叠声答应下来：“可以啊，我们本来坐的就是四个人的桌子嘛。”
纪暄瞪了她一眼，薛谧却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道：“行行好，这个看起来是个金龟婿，帮我制造一下机会。”
纪暄也压低了声音，警告她：“这种上来就出手阔绰还热情积极的，一般都是杀猪盘。”
最后还是拼了桌。
席上活泼的薛谧说话最多，方易东健谈，倒也让薛谧的话句句不落空。
反倒是纪暄话不多，偶尔几句也只是捧薛谧的场，或是在方易东和薛谧谈不下去的时候适时抛出一两句。
更多的时候，竟然是在和汤乐讨论学业。
说完了几本公共管理学院必读的专业书，汤乐闷闷地道：“老师，现在不是上课时间，您也不是我们院的，能不能聊点和学习无关的？”
纪暄扫了这小屁孩一眼，语气淡淡地逗他：“行啊，谈恋爱了没？”
汤乐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
纪暄摆出为人师表的姿态，循循善诱：“也可以考虑一下了，要抓紧机会啊，你看学校里那么多漂亮的小姑娘。没事儿别老代别人上课，也和小姑娘去学校外面的咖啡馆喝喝咖啡什么的嘛。”
汤乐的脸更红了，好半天，脑袋一热，反将了一军：“老师您怎么就问我？您呢？有男朋友吗？”
方易东猛地一巴掌拍在这外甥的胳膊上，忍住笑意，板起脸假模假样地训斥：“老师是长辈，怎么能问这个？再说了老师这么漂亮，能没有对象吗？”
说罢，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纪暄，生怕纪暄给出让他失望的答案。
纪暄笑了笑，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她和陆斯年的聊天对话。
“漂亮不敢当，不过确实有对象了。”
又道：“我男朋友的侄子明天过生日，我打算给他买个礼物，先去商场里逛一逛，小谧，方总，你们接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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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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