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祁王府。
段祈慵懒地半卧在主位上,看着端端正正立在他身前的少年郎,忽地笑了,“小沈大人,都说您是神童,应当知道与虎谋皮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沈绛撩起衣袍,利落地跪在地上,“若王爷愿对家兄施以援手,下官…不,我必当鞠躬尽瘁,为您效力!”
段祈没有应声,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吐出一句云里雾里的话,“沈大人怕是会错了本王的意思。”
沈绛猛地抬头,男人凌厉的凤眸里尽是戏谑,坊间传言祁王爷荒淫无度,甚至有龙阳之好,莫非……
赤甫兽急得在段祈脑海里大声开骂:“段祈!天帝陛下是要你来帮助太子渡劫的,不是要给他添堵的!你这兔崽子不想活,老子我还没活够呢!”
段祈根本不理会赤甫兽的话,步步紧逼,“看来小沈大人救兄长的心还是不够诚啊,那便算了,本王也不喜欢强人所难,强扭的瓜——没滋味儿。”
说完,他拍拍手,“来人,送客。”
见段祈要走,沈绛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急得眼里渗出了泪光,耳廓已经全红透了。
兄长的性命和自身的节操,孰轻孰重?
“我愿意,真心愿意,还求您救救我兄长吧!”
段祈轻轻抚摸青年俊美的脸,言语间尽是怜惜。
“沈大人想清楚了就好,毕竟,结党营私这种罪名,全京城除了本王,恐怕也没人能从天牢里将你的兄长捞出来了。”
“王爷大恩大德,沈绛没齿难忘。”
跪着的沈绛双拳紧握,背绷得紧紧的,用尽最后的力气憋出这句话。
忽然,沈绛的脑海里出现了奇怪的画面。
一个身着黑色盔甲的男人狼狈地跪在地上,脸上的血痕触目惊心,他双唇翕动,语气自嘲又无奈,“殿下,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我绝对不会害你的,你应当知道的。”
头好疼,沈绛感觉整个记忆快被撕裂了,他不敢也不能再想。只当刚刚出现的是幻觉。
户部侍郎沈绛,虽出身贫寒,但有兄长庇护,过得也不算太苦。何况他本身绝顶聪明,一路提拔上来,今年刚满二十三岁就已经官至三品。
不过这点成就和世家大族,和无上皇权比起来,还不够看。
就像现在,别人要哥哥死,他除了求助上位者,别无他选。
段祈慢悠悠地站起来,吩咐下人,“将本王的偏殿收拾一下,今日有客人要用。”
“段祈,你特么疯了,那是太子,太子啊!你也敢下手?”
“我有强迫他吗?‘真心愿意’,难道你没听到?”
还没等赤甫兽说下句话,段祈已经用术法封了它的嘴,“赤甫,安静些,我有分寸。”
赤甫:我信你个鬼!
不知何时起,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嘈杂的雨声就像沈绛的心绪一样。
乱,乱,乱。
“沈大人莫非相中了本王的正殿?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就委屈您和本王一起下榻了。”
男人低醇懒散的嗓音淡淡响起。
沈绛方才发觉自己失态好久了,他起身朝段祈微微作揖,“您休息吧。”
再怎么狼狈也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段祈玩味地望着那道挺拔的身影隐去,抿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评析,“天之骄子又如何?失了尊贵的身份也不过尔尔。”
以前这人立于高高云端,视众生如蝼蚁。那这次便叫他好好尝尝什么叫忍辱,什么叫委屈。
不过这些苦难还比不上自己当初在炼狱受的十分之一呢,到底还是便宜他了。
浴池。
“沈大人,这是殿下吩咐给您准备的汤池。”
眼尖的管家给他安排上最高级别的待遇。
祁王殿下虽说放荡不羁,可从未将人带回王府,这位小爷可是独一份儿。不过这家伙就是矫情,管他男女,能保住荣华富贵、留的前途光明,不比那没几个子儿的贞洁重要多了?
“多谢。”
沈绛想起段祈刚刚摸过自己的脸,他的眼神就像猎人终于遇见可口的猎物一般,期待、兴奋、甚至有隐隐的凌虐之意。
“恶心!”
他拼命地搓着脸,白皙皮肤都透出了血丝,清凌凌的眼里闪过泪光。
想他从小就立志要刚勇正义,以身报国,却不曾料到如今被逼得竟然只能卖身求情。
温热的水汽氤氲着,白玉砌成的地面湿漉漉的。
哗哗的水声、完美的背影,足以引起人无尽的遐想。
大约过了一刻钟,沈绛起身,准备换上仆侍准备好的衣物。
衣服很贵重,料子用的是有市无价的顶级锦缎,花纹是由皇室才可用的金线仔细织绣的。
这样一件薄薄的寝衣不知要耗上老师傅的多少日日夜夜。沈绛自幼便对气味极为敏感,这件衣服上的味道和段祈刚刚靠近他时嗅到的一般无二。
不是焚香那种浓烈的气味,而是一种自然的冷香,冷中带着一股靡靡之气。
此刻,他全身的抗拒似乎都实质化了,实在不想穿那人用过的如此贴身的衣物。
环顾汤池,四周被收拾得一干二净。
要么穿,要么裸,他没得选。
这样强硬的态度。
“还请引路,带我去偏殿。”
即使愤怒、即使悲伤,但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他绷住所有情绪,依旧温润有礼。
“您这边请。”
世人皆传言,皇家富贵有十分,四分在皇宫,五分在祁王府,其他皇亲共享一分。
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纵使是偏殿,其富丽堂皇的程度完全不逊色于主殿。
月影纱婉婉约约挂在床头、金丝楠木制成桌椅、各色古玩字画应有尽有,就连插花的瓶子也是用的官窑最好的。
“大人,您歇着吧,老奴告退了。”
带路的公公瞥见屏风后的背影,识趣儿地下去了。
短短十几天,沈绛经历了大起大落,尝遍人间冷暖,又被迫答应了如此令人难以启齿的条件。
如今哥哥有救了,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此时的灵魂早已疲惫不堪,只能向梦境索取一丝安宁。
不一会,细密悠长的呼吸声在小小的床笫间回荡,一只手撩开纱帐,轻轻揉了揉青年蹙着的眉头。
“只是这样便受不住了吗?我的殿下。可惜,我还没玩够呢。”修长的手指不安分地向下游走,停在微张的唇边。
赤甫兽惊得炸了毛,完蛋,这家伙不会忍不住亲上去吧?
“想什么呢赤甫,我说过‘绝不勉强’。他自己会主动送上来的。”
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第二天清晨,沈绛刚刚收拾妥当,便有侍女请他去正殿用早膳。
那人的主意,拒绝是没用的。
“小沈大人昨夜睡得可好?”
段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裸的,毫不避讳。
“一切都好。”
沈绛敷衍道。
段祈丝毫不在乎他的态度如何,自顾自地接着说:“皇上圣明,昨夜经查发现礼部沈绻被歹人陷害,并未有结党营私之举。
特命祁王亲自带人送回府,赏黄金百两,补偿其冤屈。不过……”
他将“亲自”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听见兄长无事,沈绛的眼神一下子恢复了光彩,满脸洋溢着动人的喜悦之色。
“不过什么?”
“本王现在饿了,暂时不想动。”
嘴上喊着饿了,人却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手撑着头,盯着他。
段祈大大咧咧地敞着衣袍,露出里面的内衫,和昨日沈绛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不消他多说,沈绛便懂了言外之意。
不知是羞还是怒,他的脸顿时染上了一层薄红,更衬得人眉眼如画。沈绛转向侍女,接过碗筷亲自侍奉这位矜贵殿下用膳。
段祈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不置可否。
侍从们不约而同地立在门外伺候,半点都不敢往屋里瞟。
沈绛抬起银筷,将糕点递到段祈嘴边,“这个可以吗?”
他耐着性子低声询问。
“你先吃一口。”段祈没有正面回答。
沈绛觉得好笑,这是在他的府邸,所有的菜色都是验过毒的,自己得是有多大的本领才能动手脚?
就算他能,可现在有求于人,段祈出事了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沈绛乖乖地咬了一口,咽下去,直面段祈探究的眼神,“您看,我没事。”
还不等沈绛换一块新的,对面的人主动咬住了剩下的糕点,津津有味地嚼了好多下。
那上面多少会沾上些他的口水。
“很甜。”
不知是说糕点还是别的。
段祈风轻云淡,沈绛却觉得更热了,手心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有劳小沈大人了,看来这些伺候人的活看来还是由下人做比较妥当。刚刚那些话不假,不过本王已经将你的兄长送到家了。李长景!“”
“奴才在。”
“备匹快马送沈大人回府吧。”
“遵命。”
望着眼前人震惊的神色,段祈觉得有趣得紧。
傻瓜,以为没有无休无止的刁难、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便是就这样被轻轻放过了吗?
他是来讨债的,又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强抢来的有什么意思?
最好的报复当然是要他感动,要他沉醉、要他挣扎、要他奉上自己的一切,然后,在最浓情蜜意之时狠狠地朝着心口刺上一刀!
赤甫兽被切断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呆坐在段祈的识海里。现在,他已经想好自己回天界之后埋哪了。
可他实在对段祈的一系列操作感到迷惑,前前后后捋了好几遍也没弄懂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让他谋划这么多来报复太子。
段祈原形是腾蛇,百年前被提拔成为司命神君,主管人间事务和神仙历劫。
按理说他和身为天界太子的沈绛那是八竿子打不着,不该结什么仇怨啊!
再往上几辈数一数,腾蛇一族本来就数量极少,现如今放眼整个天界也就段祈一根独苗。
对了,他隐约记得五百年前好像太子殿下手里有一员百战百胜的大将,也是出自腾蛇一族,只不过后来因为与魔界勾结而被打入炼狱,整个天界都不许再提及叛徒之名。
难道说,那人和段祈是亲戚?亲兄弟?
赤甫默默为他那高贵温和的太子殿下点了根蜡,摊上段祈这疯子真是倒霉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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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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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强制的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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