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沈绛看着段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郑重承诺。
段祈将手抽了回来,神色冷淡,“若我说,我要篡位谋反呢?你还会帮我吗?”
别说会,你不会。
别再对我温柔,如果再好一点点,我就真的下不去手了。
“殿下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我愿做你的先锋,无论何时何地所为何事。”
沈绛拽住他刚刚抽走的手,轻声安慰道,“殿下,我不知你曾经受过怎样的伤害,也没有资格谈论那个让你受伤的人。
但,请你相信我,我敬重你,喜欢你,永远不会害你。”
他的目光投过来,恰似一树树花开,一池池水暖。
“好。沈绛,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不要再辜负我了。否则,我真的会疯掉的。”
明明是强硬威胁的话,沈绛却听出了哀求之意。
他不敢想从前那个伤害过段祈的人给他留下了多么大的阴影,所以他要加倍地爱他,将过去亏欠他的爱通通补回来。
“别再叫我殿下了。私底下,叫我的小名吧。”
段祈将沈绛拥在怀里,嘴唇贴在他耳边细语。
“那,你的小名是什么?”
沈绛的手娴熟地攀上他的背,小幅度地摸挲着,指尖滑过锦服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我叫阿玥。”
“是宝珠吗?一本杂记中曾提到过,玥,是上古时期神仙赐给人间的明珠,有祥瑞祈福之意。“祈”和“玥”,都是极好的寓意。”
“聿之博学多识。”
当时取这个名字时,他也是这样讲的。
沈绛将段祈抱得更紧了些,迫不及待地轻轻地在他的耳边喊,“阿玥。”
这样亲昵的名字,是独属于他的称呼。
“我在。”
段祈从前空荡荡的心里,终于再次充实了。
申时已至,衙役们押着李驰在堂前等候段祈,仵作也已经检查完毕了。
段祈坐在高堂上,遥遥和沈绛对视一眼,便开始着手审讯。
“殿下,草民冤枉啊!”
还没等段祈问话,李驰便先高声喊冤。
击鼓的女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何处冤枉?对我父□□脚相向,生生打死了我的父亲?”
李驰赶紧辩解,“赵丽,你可不能乱说话啊!明明是你爹在酒馆和我说好了,只要一锭银子就能把你领回家。
我按照他说的,打赏你银子了,你还不肯跟我,怎么,我去你家找人也没问题你吧!难道你爹还做不了你的主?笑话。
至于你爹死了,谁知道他怎么死的,与我何干?兴许是喝酒喝多了,撞在哪撞死的呢,少往我身上赖!”
“你无耻!血口喷人!”
场面一片混乱。
段祈拍了拍惊堂木,示意他们都安静。
“影一,你来说,查到了什么?”
相比这俩人的说辞,段祈更相信自己手下的办事能力。
“禀殿下,属下走访了赵氏女子家附近的邻居,他们都说死去的赵老头性格暴躁,经常能听见他的谩骂声。前些日子,李驰也的确派了一小波人手来抢赵氏女。听说,他们之间还起了不小的争执。
至于财主李驰,荒淫无道,强抢民女,好赌成性,曾经娶过十几房小妾,全都没有在他手下活着撑过三个月的。”
段祈接着问,“仵作呢?”
被点到名的仵作立刻接道,“下官在。依殿下的旨意,下官特意将尸首里里外外地查了一遍,死者的的确确是由于重物击中后脑而亡。这点无可辩驳。”
问了一圈的话,段祈又将目光聚集在赵丽身上。
“你详细地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是谁击中了你父亲的后脑?”
沈绛心中有了答案,却依旧沉默。
他在挣扎。
“回殿下,当时场景混乱,小女子实在难以记清他们有多少人,都干了什么。”
这是不知道了 。
段祈微微皱眉,“李驰,把当日你派去强人的那些仆从全都指认过来,一个也不许少,否则,就是你的罪过。”
李驰被他的气势吓得连连点头,“草民晓得了,晓得了。”
赵丽面上闪过丝丝惊慌,她在害怕。
由于缺少证人,所以审讯被迫暂停。
沈绛来到办公的正厅,将手搭在段祈的肩上,“怎样,你看出什么了吗?”
段祈摇摇头,“我觉得赵丽有问题,但是还没有证据。”他顺势一拽,拉沈绛坐下。
沈绛坐在段祈旁边,去握他的手,“基本上可以确定,赵丽就是凶手了。怎的这样凉?前几日伤了元气还没恢复好是吗?”
蛇是冷血动物,因此段祈的体温也是偏冷的。
沈绛护住段祈冰凉地两只手,轻轻哈气,试图温暖它们。
口中湿润的水汽遇冷凝结成小水滴,搞得段祈的两只手湿湿的、痒痒的。
“没什么大事。元气需要慢慢养,不必挂心。”他先是安慰神色紧张的心上人,接着问,“你是怎么看出来陈丽杀了人的?”
沈绛没有放开段祈,冲着外面吩咐了句,“段止,拿一个捧炉来。”然后边替他暖手边分析道,“那个叫陈丽的女子先前说自己和父亲相依为命,每天卖艺为生,句句在引导我们他们父女关系很好,很亲近。
可是阿玥,李驰说过赵老头答应过他一锭银子就要卖了女儿。即便那是酒后的话,我们姑且当他是醉话。不过人在醉的时候吐出的话可能会夸张,但绝不至于有卖儿卖女这样的荒唐话。
除非,他早就动过这个心思。
赵丽身上旧的鞭伤,虽然她掩盖住了大部分,但从脖子上还是能瞧出一些痕迹。加之街坊邻居说的,赵老头性格暴躁,我猜赵丽应该经常受他的虐待,最终忍无可忍。
恶仆殴打赵老头后,赵老头丧失了反击的能力,所以她给他最后一击。”
“那她为什么还要报官鸣冤呢?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阿玥细想,那李驰是此地的一霸,打死个平民百姓应该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赵丽最终肯定还是得被他抢去,任人蹂躏。这并非那女子所愿。
天子派人南巡,天下尽知。我们进江渠的事情,江渠百姓也早早就知晓了。
赵丽不是不害怕被揭发,她是在赌,以击鼓鸣冤和被揭发的代价赌一个相对和平光明的未来。左右对于她来说两个都是死局,不如选个胜了之后结果更好一点的。”
沈绛有些心痛,贫苦人家,尤其是女子,处境如此艰难,在家时从父,出嫁后从夫,老了之后从子。她们没有反抗的权利,法律没有赋予她们,社会也没有赋予她们。
最终,像赵丽这样实在无法忍受的女子反抗之时,本为人间正义的法律甚至要给这些苦命人再施刑罚。
“阿玥,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段祈笑了笑,“聿之应该最是清楚我朝律法。无论何由,胆敢杀父母双亲者,只有死罪一条。”
“可是……她……”
段祈看向他,“不过,这和赵丽有什么关系呢?赵老头是被群殴致死的,由于人数过多,不好定罪谁是最后造成致命伤的那个。那便全都打五十大板,算作责罚;李驰教唆恶仆致人死亡,便罚他大板二十并交出一半家财施粥积善。
至于赵丽,击鼓鸣冤按律当罚,念在其是女子,且爱父心切,为良善之举,打二十板子也就罢了。”
段祈笑着去亲他,“我知聿之心善,况且这律法本是人制定的,有纰漏之处实属正常。我不是正经的法学家,别的我也不懂,但我最起码知道不可为死的条例逼疯活生生的好人。”
他冰凉的吻落在沈绛的眉心。
沈绛抬眸看向他。
爱慕,在疯狂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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