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琳许久没与老师见面了,在发现老师瞒着自己之后,她就独自离开族群,在亚提斯捡到莱克,再之后一时不察被亚提斯士兵抓住,算算时间,已有数月了。
她不后悔离开族群,假如不离开她就不会遇见莱克,不会被抓进地牢,也无法尽力保护族人。
可在看见老师的时候,沙琳却有些踌躇不前。
他衰老的太快了。
几月前,他还可以站立,还不需要拐杖来辅助他的行动,可如今,这个倚在摇椅上的老人看起来太虚弱,虚弱得让沙琳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老师。
兽人的生命比人类短暂,可也不至于这么快。
沙琳看得见,她看得见老人身体里残存的生命力,这种虚无缥缈的力量在她眼中是切实可见的。
可这些已经剩余不多的力量扭曲着在空气中消溶,老师的躯体无法困住它们。
被她握住的手像枯树的皮,她从未觉得死亡离老师这么近,可现在死亡确实在向老师招手。
“沙琳。”
老者轻声说:“已经没事了。”
真的没事吗,老师?
问句在心口绕了几圈,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她想得到答案,也害怕得到答案,真实总是让人惧怕,她还无法杀死恐惧,畏缩着想要退后。
黑布隔绝了那双充满睿智的眼睛,沙琳低头,她开始害怕,要是有一天的清晨,她发现这位老者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该怎么办。
尽管她已经记住了该学习的一切,但她还不想失去老师。
老者苍老的脸上是岁月深深的刻印,这位带领着兽人族向前的长辈已经时日无多了。
“沙琳姐,”修开口,他一直守在老人身后,像一位忠实的守卫,“我们没时间了。”
修的提醒像一颗石子,丢进沙琳的心里,她清醒过来,对着莱克招手。
小孩急忙跑到沙琳身边,他好奇地看着面前的老者。
他是被遗弃在亚提斯的,与同族接触最多的日子就是在地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同族口中的长老。
这个真正年幼的兽人如此年少,充满着澎湃的青春。
老者笑了,他吃力地抬手,落在小兽人的发间:“这是我们族群的未来啊。”
这些被抓走的幼童,是兽人族的希望,是兽人族的延续,为了他们,兽人会竭尽全力。
似乎是怀念,让老人的动作更慢了,他抬起头,黑布之后的空洞对着房梁:“吹吧,修,让他们回来吧,真正的行动该开始了。”
原先只是靠在墙上当背景板的勇者直起身子。
“行动?不仅仅是救他们回来吗?”八颂有些迷茫。
女孩的眼睛多么清澈,让古拉不知道该怎么把那些想法说出口,他只是低声说:“就算是人类,也是睚眦必报的,何况是兽人。”
八颂看向修。
这个一直被她认为是弟弟的兽人被烛光照亮侧脸,他手中握着的是兽人联络用的号角。
无声的呼唤仅有兽人能够听见,这是兽人集结的信号。
“他们要复仇?”八颂问。
古拉叹气:“难道你想阻止他们吗?”
那些鞭痕,烙印,伤疤在烛火的映衬下更加狰狞,八颂更记得那些黑影的惨叫,她只是静静地望着,望着修避开自己视线的狼狈样子,也看着老者孤注一掷的决绝。
黑猫迈着步子走到八颂脚边。
她抱起猫,有些不解:“是因为堕落的神明吗?是因为祂的影响,这个世界才会变成这样吗?”
「或许是吧。」
猫只给了勇者应该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不会阻止他们,”八颂对伙伴说,“我还不至于那么傻,就像艾兰女王一样,不论结局如何,至少此时他们对自己的选择深信不疑。”
一个选择,不论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她都无法劝服对方,那不如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她小声问:“我们会成功吧?”
拿到碎片,合成钥匙,打开宝箱,让堕落的神明得到死亡。
他们会成功吧?
魔法师难得流露出安慰的笑容:“当然。”
兽人向亚提斯宣战的前夜,勇者离开了亚提斯城,送他们离开的是修,这位带着他们进入亚提斯的兽人最终也带着他们离开。
或许是城邦内的暗流涌动,让原先整齐的外部变得有些灰暗,也可能只是夜色太沉,让八颂看不见一点光亮。
琉璃灯被吹灭,修手中的火把照亮了他们的周围。
兽人递给八颂一颗珠子,透彻的像一滴水。
“离别礼物,”他说,“不算珍贵,是我在溪里找到的。”
清淡的月光为珠子镶上一层霜色,他将珠子滚动,露出一个小孔:“长老说你会是大陆最英勇的剑士,那些剑士的剑都有剑穗,我不能为你准备一把剑,却可以给你准备一颗珠子。”
八颂把珠子攥在手心:“那你还得给我准备一把透明的线,这么漂亮的珠子,得用透明的线串着才好看。”
修笑着说:“都说了,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说不定还配不上你的剑。”
“我只想要透明的线。”八颂嘟哝着。
“那可不太好找,”修望着高高的城墙,城墙上喝德咛叮大醉的士兵无意观看外面的情形,“说不定等你回来我也找不到。”
连绵的草在风的轻抚下弯成一片,花瓣纷纷,落在八颂肩上。
修摘下那片被涂抹得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花瓣。
嘴唇间呼出的风让花瓣飘摇着飞远,很快就落入泥中。
兽人的手不够巧,做不了多鬼斧神工的东西,剑士想要的透明的线他做不出来,也找不到。
女孩的脚尖在泥地上钻出一个小洞:“也不是什么多难的要求吧…很难吗?”
她看向自己的伙伴。
古拉同秦一对视,秦一只是耸耸肩,抱着法杖一言不发,于是王子殿下也耸耸肩:“你说的对,一点也不难。”
八颂有些纠结地皱巴着脸:“真的不难?”
“够难了,”修抛了个白眼,他把八颂往外推,“透明的线是吧,知道了,会做出来的。”
女孩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她才气鼓鼓地转身,就看见修在月光下绽放的笑容,才生出的一点点脾气瞬间消了。
兽人学着女孩的样子用力挥挥手:“长老说你们之后要去荆棘谷,祝你们一路顺风!”
修顺着小道消失于黑夜中,偌大的亚提斯城,很快就吞没了他的身影。
勇者们对着月亮,看着高耸的城墙。
这座曾是人类最伟大造物的城邦,在明天清晨,就会变成一片火海,整片大陆的兽人将会齐聚在此,为这些年在这座城市遭受不公的同胞夺回尊严。
但这些已经与勇者无关了。
修,沙琳,莱克,长老……所有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目标奋斗,勇者也不该停止步伐。
八颂拎着黑猫与他对视:“你知道还有多少碎片吗?”
「……完全对我丧失尊重了吗?」
“那你倒是吐出点什么消息啊,”八颂摆着死鱼眼,“再一句话也不说,我可能会罢工哦。”
秦一艰难地附和:“没错。”
罢工是不可能罢工的,都弄出这么多事情来了怎么可能罢工,但要是这只猫再不说点什么,八颂一定会很抓狂。
她盯着猫咪的眼睛,试图从这双圆溜溜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猫脸浮出人性化的无奈。
「碎片被一分为四,只要再集齐两片,你们就能打开宝箱了。」
古拉抱肘:“不会集齐碎片之后还要我们长途跋涉去找到那个宝箱吧?”
「宝箱就在这条路的终点,放心,我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开玩笑…难道这点信任也不给我了?」
黑猫说的委屈,八颂听着想笑。
她点点猫咪的额头:“那你倒是别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们,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偷偷和长老说了不少悄悄话。”
猫咪移目,假装自己听不懂人话。
古拉嗤笑一声:“他和女巫一模一样,不想说的事情就是别人怎么问也不会开口,想说的事情不需要别人问,就倒豆子一样说出来。”
魔法师有些同情地看向猫咪。
显然,这位导师在团队中的待遇已一落千丈,但鉴于这是他自己作的,魔法师不太想伸出援手。
“算了,出发吧,”八颂把猫塞到秦一怀里,眼不见为净,“荆棘谷……希望别再发生什么大事了,不然我都要怀疑我们不是勇者而是灾祸了。”
关于各国风物的书籍再次出现在八颂手上,这本图文并举的绘本被她翻到中间。
指尖顺着书页上的图案游走,最终定格在这一页的末尾。
……看不懂。
就算是处于智商巅峰的女高中生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学会异世界语言。
她将目光投向在场唯一一位可以读懂这本书的人类,上供一样把书捧给古拉。
硬壳的封面在古拉指尖转了个圈:“还记得兽人是从穿越荆棘谷而来的吗?”
两人点头。
“荆棘谷虽然也被划分为王国,但比起其他国家,更像一个由各类人组成的一个市集,王室具有影响力,却没有统治权,”古拉指着书上的图画,“这是荆棘谷,被群山环绕,兽人族之前大概就在这个位置。”
他只是点了一下,就翻到下一页:“在荆棘谷居住的人,全是冒险者,淘金,寻宝,是他们最在行的。”
秦一琢磨出古拉的意思:“我们想要的碎片,有可能会在冒险者手里?”
古拉看向猫咪:“对吗?”
「这次我真不知道。」
黑猫有些炸毛,它将自己团成一团,只露出尾巴。
古拉摊摊手:“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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