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奇怪的组合很快就在荆棘谷混出名气。
这让埃布尔自己都惊讶,在克莱德的教导中,他似乎成为了寻宝的天才,一切消息的真假都在他的耳中清晰辨别,训练中渐渐厚实的肌肉让他足以逃离各种陷阱。
尽管他知道寻宝人不该随意付出信任,尽管他知道这样的组合在旁人看来是不可理喻的,他也不后悔那天晚上抓住克莱德的手。
可偶尔埃布尔会想,克莱德是什么人呢?
他是突然出现在荆棘谷的,从一出现,他就熟知寻宝人的各种消息渠道,明白哪些地点可能会出现宝物,就连那些复杂的,独属于寻宝人的器械对他而言也只是孩子的玩具。
他太神秘了。
可埃布尔不想去探究那么多。
克莱德是引领他成为寻宝人的伙伴,是他的挚友,是他的老师,哪怕克莱德真的藏着什么秘密,他也不会询问,如果这是他可以知道的,克莱德一定会告诉他。
埃布尔如此信任他的伙伴。
直到那天,他们在酒馆得到一条消息。
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他与克莱德坐在小酒馆,酒馆老板从柜台后走出,在他们的桌上留下一张纸条。
在放下纸条时,她也为两位寻宝人满上了酒。
麦芽香气在他们鼻尖萦绕,勾人极了。
克莱德的指尖触及那张纸条,他微微侧身:“免费消息?”
“老顾客的优惠。”
面对克莱德警惕的目光,老板依旧放松,她拉了把椅子在寻宝人身侧坐下,日益衰老的面容在烛光下依旧散发着魅力,她勾唇:“怎么,不相信我?”
女人的黑发被卷成一圈圈波浪,她搅动发丝,手指与头发交缠,绕出弯曲的弧度。
埃布尔按住克莱德的手,轻轻摇头。
老板在荆棘谷经营酒馆数十年,手上的情报从未出错,也算是看着他们一步步成长到今天,埃布尔不觉得老板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除非老板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麻布裙摆从地面抬起,在老板的动作间交叠在一起。
她点燃一支烟,面容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别担心,你早就支付过报酬。”
克莱德目光闪烁。
“我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丈夫可是多亏了你,”女人在纸条上压了一支烟,“不论如何,消息已经给你了,去不去,该怎么去是你的事,之后我们就算两清。”
语毕,女人便端着酒壶离开。
酒馆中的欢声笑语似乎与他们隔绝,克莱德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张纸条,没有说话。
埃布尔突然有些坐立难安。
这张纸条是克莱德与老板的心照不宣,可这些克莱德从未告诉他……难道这就是克莱德一直瞒着他的事?克莱德想要找到什么?
那些被克莱德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此时离他那么近。
可克莱德似乎还在踌躇,他在犹豫什么?难道他觉得我会把他的秘密宣告天下吗?
埃布尔叹了口气:“克莱德,需要我离开吗?”
克莱德抓住那张纸条。
脆弱的纸条被他的手揪成一个纸团,皱皱巴巴。
许久,克莱德才开口。
“埃布尔,我可以相信你吗?”他的声音沉沉,像是浸入深水的石头。
埃布尔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
于是埃布尔顺从心意笑出声:“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以为我们早就是不可分割的伙伴了。”
克莱德的视线像是审视,他好像要把面前的友人解剖一般,视线一寸寸扒在埃布尔身上,直到与埃布尔对视,他才慢慢低头。
他手中的纸团被他一点点捏扁,压缩成更小的团。
埃布尔做了个深呼吸:“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我们之间的合作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一击?或许你要找的东西是我这辈子也没见过的珍贵,但我绝不会对你想要的东西下手。”
在他们组成团队之后,埃布尔一直是这样做的。
可此时克莱德的防备让他觉得自己这些年付出的信任像个笑话。
克莱德艰难地说:“不,只是……这很危险。”
“危险?哪次寻宝不危险?寻宝人生来就是在刀尖舔血的,”埃布尔失笑,“克莱德,你的理由太奇怪了,甚至有些滑稽。”
埃布尔不再说话,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声叹息。
他站起身:“你知道我会在哪里,假如你还需要我的话。”
被推开的门再次合上,悬在门前的铃铛撞击着发出声响。
埃布尔已经站在酒馆外,他回头看,友人还坐在原处,呆愣愣地看着已经空荡的酒杯。
那次交谈之后,他很长时间没与克莱德见面。
克莱德本就神出鬼没,那段时间更是完全不留下一点消息。
直到半个月后,拎着酒壶的克莱德敲响他的房门。
在长大后愈发阴沉的友人那时显得十分畅快,好似心中所有的不平全散出去了,他只是提着一壶酒,斜斜地坐在埃布尔家门前的石头上,对着月亮畅饮。
门被他用碎石头砸得坑坑洼洼,险些散架。
埃布尔扶着门框,从地上挑了一颗小石头往他身上丢。
“要谋杀我?”
克莱德接住石头,回头笑:“不就是砸得用力了点。”
埃布尔环手:“你必须赔我一扇门。”
他曲腿,酒水在月色下格外清透:“回来就赔你,赔你一栋大房子,坐落在荆棘谷正中央的大房子,这小木屋配不上你了。”
埃布尔没问他要去哪,也没问他要找什么,只是又备上一兜子的毒药和暗器。
离开前,克莱德背着身子。
他问:“你就这么信我?”
“不信你还能信谁,”埃布尔拍了下他的肩膀,“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要一起成为荆棘谷最优秀的寻宝人。”
他们确实混出了名堂,可埃布尔希望荆棘谷的历史有一页是为他们而开。
他们不仅仅要作为历史的过客,还要让历史为他们停驻,埃布尔知道,他们可以做到,他们的能力足以支撑这些看似遥远的野望。
寻宝人在月光下狂奔,山林,树木,野花野草从他们身侧略过。
自然的剪影被他们远远甩开,寻宝人的足尖点在地面,只惊扰了叶片上晶莹的露珠。
埃布尔第一次离荆棘谷这么远,可纸条上的线索告诉他,继续奔跑,继续向前,只有一刻不停的奔跑才会让他们接近终点。
漫长的寻觅让两人变得狼狈,可宝藏就在眼前了。
他们停下了,克莱德抓着纸条,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山洞。
它藏在深山中,垂下的藤蔓,山体破碎滚下的石块,让它变得那么不起眼,可他们知道,有什么藏在里面,只要穿过这个山洞,他们就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
“进去吧,”埃布尔轻轻推了他一下,“你期待的东西就在里面,去吧。”
克莱德的动作变得迟钝。
他像是忘记涂润滑油的机器,僵硬地转身:“你呢,你不进去吗?”
埃布尔大笑:“朋友,你就不怕我看见之后起贪念吗?”
“我知道你不会。”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埃布尔向后退,“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深邃的洞穴好像深不见底,黑暗围绕着克莱德,他的灰色衬衣似乎也被黑暗侵蚀了,他回头,可埃布尔已经看不清他眼底的思绪。
在克莱德彻底消失前,埃布尔看见他张嘴说了一句话。
克莱德说了什么?
直到克莱德再次出现,他也没想出那句话是什么。
友人的眼睛红得可怕,仿佛浸泡在血水中熬了一夜又一夜。
没有宝箱,没有宝石,没有贵重的饰品,克莱德身上空荡荡的,就连在进入洞穴前手上戴着的镯子也不见了。
这不对劲。
埃布尔走向他,关怀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腹部的疼痛打断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痛?
为什么克莱德的刀锋会对准他?
为什么那把刀在他的腹部搅动?
到底为什么?
他捂着腹部,踉跄着跌在地上。
“克莱德?”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饱含着质疑与不解。
“为什么?”
那张熟悉的面孔冷得像冰,克莱德厌弃地看着他,好像看的不是人,而是什么垃圾,该被丢出荆棘谷的垃圾。
刀是他送给克莱德的,作为搭档的纪念礼物。
面前的人真的是克莱德吗?难道不是一个有着相同面容却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吗?
男人蹲下,唇角的勾起的弧度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这就是克莱德。
“刀上抹了点东西,”他说,“祝你好运,我的朋友。”
克莱德拍拍他的脑袋,带着他的疑问消失在丛林间。
疑问如气泡,在埃布尔的心中升腾,一刻不停地出现又破碎,最终变成巨大的气团,在他的心中燃烧,快速地将他的心焚烧成寸草不生的原野。
原先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带着的药粉此时发挥了作用。
药瓶上刻着克莱德的标志,这还是克莱德在很早之前为他准备的保命药。
……确实保住命了。
他看着腹部渐渐愈合的伤口,又望向那个洞穴。
他会弄明白的,克莱德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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