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灵顺瘫在床上，喘着粗气，半晌都没有动弹。
那如何噩梦一般的夜晚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一时回不过来神。
崽崽靠近肖灵顺，戳了戳他的脸，发觉手感不错后，暗中狠狠摸了几把。
“你在想什么？”
“我刚刚听见有人在呼唤我，他好像很迫切希望我们就能在一起。”
就是在一起的条件有些苛刻，他得死。
“谁？”崽崽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肖灵顺仔细想了想，他居然找不到合适的关系定义他和夏天。
给他分配的男友？
明明自己只负责养几个月，然后放人家走，给自己带个绝世大绿帽。
认识的朋友？
他们都睡一张床了，还睡了三个月。
天天被揩油。
“我包养过的小白脸。”
对，没错，除了这个关系，还有什么词汇能完美地形容他和夏天的三个月？
他有钱。
夏天有脸。
他看着夏天的脸就开心，给他花了好多钱。
那些被砸碎的东西，都是他给夏天花的钱。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剧情走到最后，夏天没有离开，反手把他给攻了。
可能是因为他人格魅力高。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天晚上夏天把他绑住以后，夏天的语气很不对劲。
而且，他好像看见了触手？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夏天又去哪里了？
“你包养的小白脸？那个恬不知耻的人现在在哪儿？”
崽崽语气阴沉沉。
敢抢他男朋友。
很好，他没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人。
“啊，”肖灵顺摇摇头，他确实不知道夏天现在人在哪里，留下结论道，
“好像丢下我跑掉了。”
崽崽一把撕碎了手边的文件。
肖灵顺奇怪得看着因为剧烈打颤而露出棉花的娃娃：“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夏天没空理他，掰着指头细细地数，他过去调查的、所有和肖灵顺关系亲密的人。
那个该死的医生朋友？
隔壁的小屁孩？
还是……
“我知道了，你是担心你爹我吧？”
肖灵顺一把抱住棉花娃娃，用脸颊狠狠地蹭柔软的棉花娃娃：“真是个好崽崽！”
夏天被肖灵顺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一瞬间脑海中所有的人名都清空了。
他感受着肖灵顺，热度好像随着肖灵顺的动作，飞速传递到他身上。
夏天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在发烧。
“你还是不要变成污染物了。”夏天忽然决定道。
污染物没有体温。
但是肖灵顺有。
肖灵顺用抚摸娃娃的方式缓解着内心的不安，终于扛不住睡意，再次无知无觉陷入黑暗。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叫言希。
言希出生在一座极寒的城市，是一个普通家庭的第一个孩子。
他熟悉这座城市的一切。
他知道这座城市每年11月份，会下大雪。
大雪会在3月份融化，此时的风还是冷的，他还需要穿厚衣服。
夏天会在7月份开始，他穿着短袖，奔跑在校园里，寻找一切能走出去的机会。
家乡的父母无法给他任何帮助，如果他不想要离开，能选择的未来范围很小。
可能是街边的摊贩。
也可能是驿站的搬货员。
他的所有知识无法派上任何用场，他会在这里蹉跎一生。
可能年轻气盛，可能是眼高手低。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用尽一切展示自己，克服了内向的性格，终于获得了一份大城市看得过去的工作机会。
他当晚就独身一人来到这里，带着自己大学兼职的所有积蓄。来到这里租下了一个小小的“家”。
尽管是一个厕所间。
他靠不上任何人，但他拥有自己。
只要他努力，从这个小小的厕所开始，他的屋子会变得越来越大。
他不奢求太多，他希望日后能脱离那个家，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
以他的工资来看，买一个40平米的屋子是最划算的。
床在客厅里，他可以躺在床上看电视。
他还要养一只猫，猫不会太吵，也不用和他说话，但可以陪伴他。
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很好。
只是被独身一人放到社会上，他似乎有点不适应。
公司制定的文化在告诉他，每天都要拼尽全力，提高一点点，完成任务。
药物一批一批从他眼前划过，他盯着那些流水线上的物品，机械地将它们取出，分析它们。
这个有用。
那个没有。
因为这个药物完美地吸纳了最新的研究成果，能给出不错的治疗效果，赚很多钱。
而那个药物所用的药材药性不佳，依据的也是过时的研究成果，同类型产品完全不能打，无法赚钱。
他站在工位上，抬起眼睛。
这个人有用。
那个人没有。
因为这个人出身好，见识也不错，能力强，据说入职一年就升职加薪。
而那个人出身普通，也没有什么想法，没有能力，在公司蹉跎两年，马上就要被劝退，没有收入。
那他呢，属于有用的那个，还是没用的那个？
他看向阻隔他和走廊的玻璃墙。
他呢，他又该对自己打出什么样子的结论？
有用？
没用？
很快，答卷就下来了。
公司说他不合格，试用期一过，就辞退了他。
八个月后，他也变成了那个被放弃的药品。
他整日蜷缩在家里，睡了吃，吃了睡，不知过了多久。
家中的水管一直传来流动的水声，他知道，眼前的这根水管连接着别人家的下水道。
他就睡在下水道旁边。
网上最近很火的那个梗怎么说的？
鼠鼠总裁。
欢迎回家，鼠鼠总裁。
他举起手机，自嘲地笑了一声，又投递出一份简历。
自觉搞笑地向HR发送了一个鼠鼠表情包。
他忽然有了倾诉欲。
他是独身一人来到这里的，本身性格就内向，在公司没交上什么朋友。
原来的舍友，大部分留在家乡。
他这个鼠鼠连三五耗友都没有。
他今天为了省电费，虽然窗外的日光有些微弱，他没有选择开灯。
屋子总有黑暗的地方。
他好像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又好像听见有朋友呼唤他的声音。
眼睛猛地一眯。
他忽然感觉窗户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倏然拉住窗帘，一丝光都没有留下。
身体在变化。
朋友在靠近。
最后，他终于不再空虚。
——
肖灵顺睡醒后，顺手往墙上划了一道。
这是第三道。
以睡眠为分界线的话，现在是第四天。
这次的睡眠没有让肖灵顺的脑袋变得清醒，思维混沌，他能感觉到自己在不停地打着哈欠。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无数人在他面前的黑暗中走来走去。
他们在说话。
说的无非是那些劝导肖灵顺和他们一起走的话。
好像拥抱黑暗，他就能拥有一切。
灯光已经完全无法照亮屋子，只有一丝微弱的光打在肖灵顺头顶。
肖灵顺沉默地将自己缩在了角落。
言希在最后的时间，面对得也是这样的环境吧。
肖灵顺努力让自己不要陷入绝望的情绪，将思考的能力放在眼前的困境里。
言希最后选择拥抱了黑暗。
那他人呢？
变成了什么东西？
又是什么东西满足了他的情感需求？
这些在黑暗里絮絮叨叨说着废话的东西吗？
他和崽崽要怎么走出去？
肖灵顺摸索着把崽崽捞在自己怀中。
没事，他还有崽崽陪伴在自己身边。
还有十几个小目标在等着他。
他能出去。
无意识摸着崽崽脑袋，肖灵顺却感觉手下触感不对。
崽崽脑袋上多出了什么东西？
圆圆的、软软的耳朵。
屁股后面也是。
出现了一条细长的尾巴。
这是什么COS？
肖灵顺一把将崽崽举起来，对准灯光，终于看见崽崽漆黑的脸色。
啊，崽崽长出了鼠鼠耳朵和尾巴。
他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身体。
四肢变短。
皮肤变黑变硬，甚至长出了黑色长毛。
他正在变成一只老鼠。
不由自主地，肖灵顺的脊髓打了个颤。
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鼠鼠尾巴乖顺地从身后绕出，缠上了崽崽的手。
“你现在还清醒吗？”夏天看着肖灵顺，“你的污染程度很深，已经影响了你现实的身体。”
“今天应该是最后一天了，等你再次醒来，你就是污染物了。”
肖灵顺呼出一口气：“没事，我的脑子还能思考，还没到最差的时候。”
“而且，言希一直也在自救。”
“他刚刚告诉了我希望在哪里。”
肖灵顺将手伸到床边，往下探去，原先应该紧靠着墙壁的床，因为污染空间的延展，这里也变成了旷野。
幸好，他的记忆力好，刚开始扫了一眼房间，能记得大多数物品摆放的方向和位置。
包括一开始被他扔掉的外卖。
手指抓到了塑料袋，肖灵顺无视了挂在袋子上的蟑螂，飞速将袋子拿到床上。
外卖里面的食物已经完全淹没在蟑螂中。
密密麻麻的眼睛看着肖灵顺。
肖灵顺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伸进了外卖盒里。
蟑螂一拥而上，它们缠上了肖灵顺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嘴巴张大，啃食着他。
它们似乎在疯狂地阻挡什么。
肖灵顺无视了蟑螂，执着地在外卖盒中找着什么。
终于，肖灵顺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将自己找到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有一间40平米的、装修温馨的一居室。
上面有言希自己画的、填满整个空间的家具和布置。
是他自己为自己准备的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