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却这个呆头将军,脑子不好使就算了,还老想着给我找麻烦!!!
这种人怎么当上少将的?空有一身蛮力,他舅舅怎么放心让他在北境打仗的?连霍却都打不过,无法想象那北狄人是有多笨呐!
回到国公府后倚能才知道,霍却把她那个温暖的小屋子和机灵的小流岚都撤回了,让她一个人去宿玦以前居住的院子里亲力亲为地照顾他。
可叹风水轮流转,她一个上神如今要来照顾魔种,真是倒反天罡。
倚能推开落桐院的门时,满院寂静,只有风吹过落叶的沙沙声。
凄凄凉凉,冷冷清清。宿玦从小就是在这么个院子里长起来的,和华倚那个每天迎来送往的绾香楼迥然不同。
此时的宿玦躺在床上,脸颊烧得通红,不省人事。
霍却请的大夫都治不好,她可是一点儿也不懂凡人的这些医术,又能怎么办呢。
她没有神力,药华仙子教的炼丹术在此刻毫无用处。即便她能够炼丹,但仙丹入凡胎,与剧毒无异。
当下还是只能让人请来府医,按着凡间的法子诊治。
她只养过小奶仙,没养过小魔种。但转念一想,所谓祸害遗千年,魔种大抵是比奶仙好养活的。
“二公子本就体虚,”府医诊脉后摇头,“这几副药先吊着,虽然见效慢些,但是好在稳妥。只是接下来几日,怕是还会反复高热。”
“太慢了。”倚能打断他,“拿药性最烈的方子,一剂退了这烧。”
一直烧一直烧,把这小魔种烧傻了怎么办。
到时候亲煞它祖宗来了都读取不了宿玦的回忆,呆瓜武将这案子也破不了了,她这辈子就被扣在国公府给这对暴躁父子泄愤用了。
府医面露难色:“这猛药……”
“出了事我担着。”
没了流岚,很多小事倚能只好亲力亲为。
她守在小厨房的药炉边,第一次熬药,手忙脚乱。炭火太旺,药汁沸得溢出来,溅在手背上烫出红痕;火势弱了,又得蹲在炉前猛扇风,呛得满脸黑灰。
折腾了一个时辰,她才总算端出一碗黑漆漆的药汁。
可宿玦还在昏迷着,牙关紧闭,怎么也喂不进去。药汁顺着嘴角淌出来,浸湿了枕巾。
犹豫片刻,倚能把他扶坐起来,伸出了一只手捏住宿玦的两腮,趁此把药从他微张的嘴肿灌了进去。
忙完这一切,她便趴在床边合眼小憩,没想到由于太困直接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宿玦缓缓睁开了眼。
高烧退去后,他的眸子依旧带着晦涩的暗,静静地看着趴在床边的华倚。
烛火摇曳,映得她面部的轮廓柔和了许多,眉心因为纷乱的思绪而紧蹙。她的睫毛很长,唇色因连日劳累显得略有些苍白。鼻尖沾着的一点炭灰没擦干净。
明明十年以前就已经认识她,却直到前几日在大理寺中,他才从霍却口中知道她的名字——
华倚。
“色不夭秾始是华,仙家林观倚云霞。”
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不是出自这首诗。
晕倒在下着雪的庭院时,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到了华倚凄声求霍却救救他。
宿玦的目光在她的五官之间流连着,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的唇奇妙得令人着迷,既能吐出讥笑凉薄之词,又能情真意切地为他求情。
究竟哪句才是她的真心话?
这时,宿玦瞥见不远处铜镜里映出自己的模样,带着点阴鸷,眉骨太高,眼窝太深。国公夫人霍英生前曾说他这张脸生得极其好看,胜过女子。
但他每次看到自己的脸时便心生厌恶。
于是他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在倚能的身边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是倚能来到凡间后睡得最不安心的一夜,因为旁边就是宿玦这个小魔种。
天光透过窗纸漫进来时,倚能缓缓醒来,才意识到自己睡了一宿。这个睡姿让她这副凡人身躯十分酸痛,真是好不习惯。
她抬手探向宿玦的额头,发现烧退了。
松了口气后,她转身去府医那里取了伤药。
回来时见宿玦已经醒了,便说:“我去给你打点热水。你把上衣脱了后趴下,我一会儿来给你上药。”
她蹲着水盆回来时,便见到宿玦后背的鞭伤在晨光里更显狰狞,新旧伤痕层层交叠。
小魔种如今还不是魔君,倒是听话。
倚能将布巾浸在温水里,拧干时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她用湿布去擦净残留的血污,宿玦后背的肌肉猛地收缩。
“忍着。”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指尖却在触到最深处那道伤口周边时,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动作,“府医说这些伤口要是溃了脓,你还会再烧起来。”
布巾擦过伤口边缘的血痂,她看见他攥着床单的指节泛出青白,指腹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喉间溢出的痛哼被死死咬住,只漏出点破碎的气音。
这副模样,和记忆里那个挥手便能让百万仙兵化为飞灰的魔君,判若两人。
不知道这样冷情冷性的魔种,会有什么在意的人吗。
倚能蘸了药膏的指尖落在他背上,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二公子有什么感情深厚的人吗?”
宿玦的呼吸顿了顿,声音还带着烧后的喑哑:“人没有,但养过只黑色的土狗,叫艳艳,丑得很。可惜她乱跑时招惹到了宿承业,宿承业要把它杀了。”
倚能想起第一天来到国公府的时候,庭院中那只断了气的黑狗。
“后来呢?”药膏抹过一道深可见骨的鞭痕。
“我亲手用石头砸死了它。”
倚能的指尖猛地一顿,药膏在伤口上积了一小团。
“为什么?”她问,声音里听不出波澜。
宿玦转过头,侧脸被晨光切出一道冷硬的轮廓。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遮住了眸底的情绪,语气却平静得叫人发寒:“与其等着旁人动手,不如我自己来。至少,能让它死得痛快点。”
倚能看着他眼底那片无波的深潭,心里发凉。果然,魔君就是魔君,他骨子里的狠戾都没变过。
那只叫艳艳的狗的尸身,还是她在国公府醒来后吩咐流岚去安葬的。
她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药膏被狠狠抹开,带着刺痛钻进伤口。宿玦闷哼一声,却没挣扎,只是后背绷得更紧了。
快速地涂完药后,她将空瓷盒往旁边一丢,发出清脆的响声。
犹豫了一下,倚能还是试探着问了一下:“霍却说你知道霍夫人蹊跷病死的证据,是吗?”
如果他愿意告诉她,她也正好省去了引出亲煞的麻烦。这妖可不是好对付的,她这完全是为了自由而战。
“不记得了。”
宿玦垂下眼眸。
他自小有许多痛苦的记忆,他已经习惯了忘却。不然有时候,会很难挨住。
渐渐地,即便主动去回忆也不会记起来了。
倚能见问不出什么,便也不在继续这个话题。
“等着,我再熬碗药给你巩固下。”
倚能对着药炉扇了扇风,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她望着跳动的火苗出神,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这荒唐的境遇。昔日高高在上的倚能上神,如今竟围着一个魔种忙前忙后。
可转念想到接下来引出亲煞的计划,又只好认命地继续添加柴火。
许是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的火候拿捏得刚刚好。药汁呈琥珀色,在白瓷碗里泛着温润的光。
“宿玦,坐起来喝药。”她端着碗走进内室。
宿玦正靠在床头看窗棂上的冰花,闻言转过头,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你煮药的水平看起来比府医还要好。”
“呵呵,熟能生巧。”倚能把碗往他面前一递,动作急了些,滚烫的药汁晃出来,溅在她食指上,烫得她“嘶”了一声。
“沁凉!”
几乎是本能地念出诀语,指尖却毫无凉意。
又忘记现在只是个没有神力的凡人了,还当着这个魔种的面,真是大意了。
倚能窘迫地想收回手,手腕却被攥住了。
下一秒,微凉的触感裹住了她的指尖。
是宿玦的唇。
他微微低着头,长发滑落肩头,露出一截光洁的脖颈。睫毛低垂着,能看清每一根的弧度,鼻梁高挺,下唇比上唇略厚些,此刻正轻轻含着她的指尖。
那触感柔软又有些温热,顺着指尖一路烧到心口。
倚能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连耳根都在发烫。她僵在原地,忘了抽回手,只看着他长而密的睫毛偶尔颤动一下。
直到指尖的灼痛感彻底消散,宿玦才松了口,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她被烫红的地方:“还疼吗?”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方才那个亲昵的动作不过是随手拂去灰尘。
“你个小魔种!”她猛地抽回手,把药碗往他怀里一塞,“快喝!”
不想宿玦只是慢悠悠地啜着药,还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蘑种,是什么?”
倚能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他:“毕竟是我的老朋友,给你起了一个小小的昵称而已。”
由于药碗的遮挡,倚能没能看到此时宿玦的嘴角绽放了一个轻微的笑意:
“你方才问我有没有情感深厚的人。那你呢?”
“有。”倚能脱口而出,没留意宿玦端碗的手晃了一下,“我妹妹,华霓。”
宿玦的眼底随之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
倚能盯着他的眼睛,忽然话锋一转:“那你听过缠月坠吗?”
宿玦摇头:“未曾听过,倒是像个漂亮的首饰。”
他的眼神坦然而平静,不像是有魔君的记忆。
倚能于是补充道:“你要是以后见到了缠月坠,记得把它给我。”
缠月坠是她来到这个时空之前魔君给她的,如果能得到,说不定能找到她莫名其妙出现这里的线索。
宿玦喝完最后一口药,把碗放在床头:“好。”
一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倚能莫名地安心了许多。
她拿过药碗,转身要走,身后却传来他低低的声音:“明天,你还来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霍却就是把她按在落桐院里照顾宿玦了,拿不到霍夫人病故疑点的证据,她就完全没有离开这里的自由。
于是她维持着面上的微笑,说:“不用等明天,我去厨房放下这个碗后接着就回来。”
宿玦闻言心里一动,身上的伤痛忽而转为一种别样的愉悦。
“色不夭秾始是华,仙家林观倚云霞。”出自宋代刘摰的《再次红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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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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