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婧就默默坐在那里弹琴，仿佛事不关己。
可这场宴会，不是她举办的么。
谢琉嫣抬头看向上方的顾言婧，眼里多了一些探究和好奇。怎料顾言婧像是感知到了谢琉嫣的视线，微微一抬眸。
那一瞬间，视线相撞。
冷得像浸了冰碴子的眼神，像错觉。
谢琉嫣起了鸡皮疙瘩，在桌底下轻轻拉了拉叶悬灯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你看到了吗？”
叶悬灯没有什么情绪，“嗯，看见了。”
谢琉嫣松开了叶悬灯的袖子，“这些人怎么回事？吃的这么安心吗？”
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打碎了这一片闹哄，一大汉举杯对着上方的顾言婧，“顾门主，别弹了，一起下来喝一杯吧！”
场中多了附和的声音，“对啊对啊！”
那大汉继续，“你看大家伙都这么说了。”
顾言婧并未理会下方的动静，琴曲进入了下一个章目。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般的转音后——
冷弦咽月夜初凝，指下寒泉断续鸣。
那大汉干干站着有些尴尬，“顾门主，弹这么凄切的音调做什么？”
顾言婧终于抬起了头，她勾起一个近乎凉薄的微笑，声音带着沙哑。
“这曲还未弹完，还未到黄泉篇呢。”
“黄泉篇？！”
那大汉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顾门主这是什么意思？”
顾言婧手下的动作未停，薄唇轻启，戏腔般的音调回荡在耳边。
“血棠浸月，照冥川千浪。
纸灰飞作蝶，旋绕三生石上。
谁抚旧琴，弦裂音调残响。
九泉风急，吹散未烬的香。”
曲子携来阴风阵阵。
“够了，住嘴！”
顾言婧还在继续，“忘川水寒，渡影孑然。”
“俯身拾取，前尘碎裂的瓷盏……”
有一男子提剑而上，作势劈了顾言婧眼前的琴。
顾言婧右手轻轻一拨，发出一声崩裂般刺耳的脆响。
那男子提剑的手一软，剑从空中坠落到地上，随后他整个人都栽了下去，堪堪稳住身形。
他一双手死死地捂住胸口，“疼！……我的胸口好疼！”
“你对他做了什么？”
“这就是玄音门的待客之道吗？”
顾言婧轻蔑一笑，做出和她这张脸极度不符的神情来。
出头的那几个人纷纷倒地。
“我的头！好痛啊……快住手！……”
顾言婧的脸上浮现出近乎扭曲的兴奋来，连带着她的声音都变了。
“这当然不是玄音门的待客之道呀，这是我的杀人之道。”
叶悬灯的神色一凛，“她不是顾言婧。”
顾言婧抬手理了理碎发，垂眸继续弹琴。
“都说了还没弹完，接下来是黄泉篇……”
随着他指尖的动作，越来越多的人纷纷倒地。
谢琉嫣的脸色微变，“竟然能…以音控毒。”
没有中招的人不约而同地拿起武器向顾言婧砍去，却在靠近之时感到一阵眩晕。
是玄音门的武功！
玄音门，以乐器为兵，掌无器之术。门内武功分为三门。
御伐之术，以内力震动器物或空气，使音波具实体杀伤力。
七情之术，以不同曲调引动对手的情绪，扰乱心智。
疗愈之术，柔和音律调和气血，驱散毒邪清心正气。
门内戒律：音通天地，非邪非正，心正则音清。
而刚刚顾言婧使用的，正是七情之术。
谢琉嫣默默服下一颗丹药稍微缓解大脑的不适感，她转头看相身旁的两人，却见两人仍无恙地坐在一旁。
她愣住了一会，“不受七情之术影响的人有三，一是修习过本门术法者，二是内心至纯至澈之人，三是先天智力缺陷者。你们是……？”
叶悬灯朝她露出一个微笑，“你猜。”
燕孤鸿不知道，燕孤鸿不在意。
忽而，一阵笛声自不远处浮现，如一滴清露坠入潭心，漾开细微的涟漪，渐渐舒展成一道婉转的泉流。
与顾言婧的琴声完全不同的曲调，现在却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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