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已罢,那些逢迎拍马的官员散了,武周最尊贵的女人却兴致不减,快活的琵琶声里随着蝴蝶一般的少年自诸色花丛里翩翩穿过,时而饮酒唱歌,时而拍手欢笑,男女的嬉闹响遍了整个迎仙宫。
“来捉我呀!”
那莲花面的少年自廊柱探出脑袋,冲气馁的女皇蹦跳地招着手:“我在这儿,这儿呢!”
东君不愧是东君,他年纪虽比我大,可神老心不老,当真玩闹起来可是比我活泼多了。
当然最终我也没能逃脱女皇的魔爪。
第二日醒时我们已被人送回了府,宿醉的脑袋一如既往地闷疼,再加上因为某件事体力耗费了不少,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头。
我蔫儿蔫儿地靠在六弟身上吃着午时的早饭,听他兴致勃勃的谈论昨日的诗词歌赋,又一位位分析着迎仙宫宴上的人马,什么吉顼、田归道、李迥秀、薛稷、员半千,郭元振,宋之问……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喜欢得很。
当然女皇也很喜欢,方才诏令将昨日的二十来位贤才选入奉宸府作《三教珠英》,要我和六弟作左右监,又下令让皇子皇孙和公主以后唤我们为“继父”,说是她身为皇帝不该让后宫空虚,不然不成体统。
嗯,一纳就纳俩,就很成体统。
大臣们对什么继父之类并不感兴趣,他们只是讨厌后宫干政,如今女皇又成了精力充沛勤勉政务的女皇,他们喜闻乐见地很。
这都能习惯,果然习惯是很可怕的。
我抿一口六弟喂我的奶汤,在他舀来肉糜时惯常偏头:“我不爱吃这个。”
不晓得何故我打小便讨厌这肉羹,然则这肉羹于幼童乃是主要的食物,我不爱吃便很难长身体,母亲大人逼迫我十来回后无奈作罢,方成了我如今颀长偏瘦的身量。
我推了肉糜继续方才的话题:“这奉宸府可是提前了两年,我估摸着她是要有所作为了。”
女皇当然不会甘心,她当年迟暮之年尚且不放弃对于权位的掌控,一手建立奉宸府对抗外朝,更何况如今晓得自己已是不死之身,精力充沛之下更是内外一起抓,奉宸监不过是开始罢了。
“那又如何。”
见我不吃,六弟自顾吃着香喷喷的羊肉糜,满足一叹:“外戚不干政,皇帝若是执意如此,你我只好推辞了去,不然外头议论也罢,若引来她的猜忌就麻烦了。”
与上一世不同,女皇如今身体康健无病无灾,可以自理朝政,我和六弟并无必要代她做事,再者现下已出尽了风头,当然得低调些的好。
正安安静静地用着膳,乍听到院内妇人的哭泣,还有男子醉醺醺的唱和,继而“哎呦”地哀嚎一声,树木花草咔哧碎折响,十分惨烈。
又是李迥秀这个冤家。
哦,他现在已经改姓叫武迥秀了。
我揉着疼痛的脑袋随六弟出了房门,院里的奴仆此时看热闹地围了一圈,当事人我的母亲则张大了嘴巴指着花丛,花丛里头躺着的是我那喝酒喝得烂醉如泥不知死活的继父。
选继父这件事,真的要靠缘分。
我叹过气,吩咐奴婢将我这继父好生扶回去,临走时还听他咕哝昨日的诗,又蓦地哈哈作笑,看起来就一副不大靠谱的样子。
这人就是在装傻。
不过好在我家里的资产养得起一二个吃闲饭的,我扶着失落的母亲回房,但听她好一番诉苦:“那酒徒整日不看我,就晓得将自己喝得烂醉,不打理自己也罢,胡乱寻了处地就睡,半分不肯从。”
母亲这般诉着苦,想必这些时日颇受了他的委屈,拉住我就哭泣起来:“我儿,为娘命苦,你年幼失父,如今好容易有了相好,他却如此慢待我,为娘可怎生是好哪?”
她与我期期艾艾地摇了摇胳膊,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我自然晓得其中龃龉,暗啐武茂之其人真是个老滑头:平日见了我们兄弟逢迎得很,母亲这里却白吃白喝起来,如此欺软怕硬,胆子也够大的。
我听着她的状诉赞同点头,心下却盘算起了旁的。
此人是滑头得很,却也的确有些用处,再者他如今入了奉宸府,又的确有才华,暂且还是不要撕破脸的好。
不过既然辜负了母亲,也莫想着在我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去。
我与母亲义气地拍拍肩膀,六弟的挤眉弄眼里忿忿起身:“您放心,儿等这就给你出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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