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过来。”
我看着六弟被上官阿姊神神秘秘地带出了殿,手里的汤药变为负担,喂眼前的病患也不那么专致了。
怎的还未归,这是做什么去了?
我奇怪地探了一眼安静的门口,那里好半晌都没见半分两人的影子,于是惴惴地放下已尽的药碗,就要出去看。
我将起身,忽然被一双枯瘦的手拉住袖:“你且等等。”
女皇已有些浑浊的双目勉强睁开,与我担忧地摇了摇头:
“五郎,你莫出去,你得陪我……”
“我得去寻他,”比起女皇我更担忧我的六弟,我一根根取下她紧握的手,与她认真道:“陛下稍待,臣片刻就来。”
现下危机四伏,我怎么放心六弟不在身边呢?
我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临跨门槛时隐约听到女皇急切的“回来”,付之一笑。
门扉轻开,空荡荡的回廊静得有些诡异,宫人不见,侍从亦不见了踪迹。
更不见我的六弟。
我按下心头不妙继续往前走,地上斑点的血迹多了起来,迎仙宫的院子里偶尔响过两声鸦叫,冬日的午后夜幕将至,四下弥漫着不祥的轻雾。
六弟!
我终于在廊下寻到了放心不下的六弟,他此刻却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周围围着一圈穿戴甲胄刀剑的兵,不知在议论着什么。
他们看到我皆是一惊,俱使出刀剑齐齐对向我。
“六弟!”
我脑袋一片空白,踉跄地走向那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快杀了他!快!”
我身后紫服的官员反应过来,慌忙与周围下令道。
不见众人动手,他急忙抽了刀砍向我,嘴里义正辞严地指着我骂道:“快随我诛了这个小人!”
于是不晓得有多少刀砍向我,蓦地坚硬的什么将我撞下地,后背喷溅的鲜血染红了那些兵士的手。
我一瞬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挣扎着吼向不远处翘首这方的皇太子:“尔等逆贼,胆敢背叛武皇,胁迫储君谋反,是想造反吗?”
一帮子自以为是的蠢货。
空荡荡的庭院唯剩下我的斥喝,砍我的刀剑失措掉地,零星的步子胆怯退后,只剩下了中间的我和我的六弟。
皇帝陛下,臣只能帮您和您的儿子到这儿了。
眼前渐渐模糊,后背的痛都有些麻木了,我再看过皇太子那张茫然的圆脸,艰难地看过一圈持着刀剑的人。
我冷笑一声,举起沾着我和六弟血的手向天并指起誓:
“上苍开眼,愿今日我与六弟血溅之处,他日汝等皆不得好死!”
都与我无关了。
后背没有梦中的疼痛,我朦胧地四下看看,自己还好好地泡在清凉的水池子里,一旁是好生生靠在池子边闭目养神的六弟。
一张圆润带胡须的大脸盘子自身旁凑来,笑眯眯地拉住我的胳膊,与我甜甜地唤了声“继父”。
“?”
长皇嗣?他不刚打房州回来么,怎么跑来皇帝后宫了?
我坐下打了个滑,不胜羞赧地与这位不速之客推辞:“当不得当不得,殿下与旁人一般唤我五郎便可。”
说来这位上一世还是被我吹枕头风自房州保回来,也是那个被那些谋臣簇拥着逼宫造反的皇太子,我乃是十分地不能理解以及怀疑,这孩子如此地软弱单纯的温室小白花的性子,到底是不是武皇陛下亲生的?
不过比起那位心机颇深的次皇嗣,这位单纯些也没什么。
长皇嗣其人胆小懦弱,且极易被人利用,那些乱臣贼子便是看中了他的性情,企图通过政变谋得拥立之功,不晓得后来有没有人害他,总之有我的那几句挑拨,那几位造反的是风光不了多久的。
这一世女皇不必如此抉择,她因为服了不死药以后寿比南山康健得很,是以庐陵王虽还是被接了回来,却也只是得了长皇嗣的名号,而原来的皇嗣旦降为次皇嗣,皇嗣之称与以前皇子无不同,乃是代表着母皇的亲生血脉。
女者为皇的症结便是不能传于子孙后代,因为无论是男是女,生得孩儿都是夫家的,可这继承的法子只管人管不了神,因为神仙不会死,是以也不必传什么子孙后代,当然即便有千百岁死的,子孙也早过了数百代,血缘稀疏得谁也不认得谁了。
长皇嗣仍是和和气气地唤我作“继父”,见我不敢应他,便自池子里转身,好声好气地摇醒了六弟。
待宫人端来果和酒,又殷勤地拿起一块桃递到阿弟嘴边:“继父,吃。”
长皇嗣为人倒还好,只这皇帝的儿子和自己的妃子一起泡澡……即便都是男人,这也不太好吧?
我犹疑地取过一颗莺桃捻了捻,见他们二人一个睁眼就没心没肺地开吃,另一个高兴地咧开嘴笑,一时间有些无话可说。
不比我这般的尴尬,那俩人却有话说得很,一会儿便天南海北地闲聊开来,倒着酒吃着果子好不快活,吃得饱了又一起上去换衣,莫说有多亲切了。
他们聊他们的我泡我的。我不若东君适应得好,这幅身体虽生得晶莹洁白,体格却比寻常人还要脆弱,尤其是夏里这般热的天,更需要补水凉快。
我泡够了水身上得了凉爽,自起身换了身舒服的衣裳,再回来听他们二人对话,已是聊到了长生不老药上头。
“神皇陛下乃是神鸟朱雀之身,是以那药只对她一人有效,”我与探头探脑的长皇嗣摇摇头,自己也是无奈:“殿下若是想要养生,臣倒可以给您开开方子,延年益寿的法子也有不少,不过真正的枯木逢春返老还童之类便很难了,这是臣自己也做不到的事。”
于我的解释长皇嗣叹一口气以为失落,却也并非十分失落,回转过来又以我的里衣比了比我的胳膊,赞叹弗如地感慨道:“继父您可真白。”
他赞叹过我,终于暴露了此来的心思:“我家娘子上次见过您,回来就嫌弃自己不好看了,说什么自己跟人家比甚黑甚黑,虽则我以为我家娘子其实半分不黑……继父大人,儿替我家娘子来取取经,您有什么养肤的法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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