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太平

与世人的猜测截然相反,比起与我暧昧的皇后,皇帝才是先将我当男宠使唤的那个。

麟德二年帝后泰山封禅后我便已治病为由诏入京师授了官,因懂些逗弄人的术法而常常侍奉御侧,后来又因懂些医术日渐受皇帝看重,方入了皇后的眼。

仪表是我最为微不足道的长处,我擅长的除过医术,道术,文学……还懂些治政的道理,皇后之所以亲近于我,也是因为这方面有求于我。

皆因皇帝陛下虽则看上去温和大度,其实内里并不是爱听劝谏的人,他私下脾气怪异且固执,气量更是小之又小,任性起来谁的话也不听,简而言之就是很难相处。

如是说若非他身体差实在难以掌政,估摸就是现下权势煊赫的皇后也得吃些苦头。

我可是远在民间都听过他当年换掉先皇后闹的那场风波,一个两个皇后算什么,若他有那精力,怕是能再换个三四五六个来。

只可惜一切都在他上次废皇后的风波中没了可能,随着他日渐病重,已经很难有掌控权力的能力了。

他于此很郁结,总想着收回那些本属于自己的权力,是以看上了我这颗棋子。

不过对一个信鬼神的人而言,即便有时对我有些防备,我的谏言他却也不敢不听取一二,是以时日长了,我和皇帝即便有男宠之实,还与皇后暧昧不清,但诸同僚看在我代他们传话的份儿上,明面上还是很赞赏我的本事的。

“至于背地里,”我盘着他前日送给我佛珠叫苦不迭:“臣不晓得他们如何作想,但臣想辞官。您让臣应付皇后,可眼下她都已十岁了,臣怕以后没有您的庇护,事情只会闹得越大,您知道的,我并不是不在意她。”

那个“她”,便是我和皇后一夜风流后结的果——眼下的太平公主。

我对于那种事是很耻辱的。他们夫妻俩的龌龊,凭甚要拉上我个局外人?鬼鬼祟祟地勾搭也罢,还威逼利诱要我不择手段地接近皇后,包括用色相和身体……我并不想当两头吃的和士开,可对于这个孩子,当皇帝告知我这个孩子是我和皇后的血脉时,我已入了局,这个孩子是束缚我的枷锁,她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必须听皇帝的话,不然后果是我承受不起的。

太难了,我只是个追求不大有点爱好的小官哪!

我惴惴地思索着此请的可能性,听到病榻上的人轻轻一叹:

“你其实很不错,本不该卷进来的,可惜……”

皇帝的前半句声音很轻,后半句更是打了住,那双浑浊的目幽幽看过我,明亮的日头树下的嘴角弯了弯,继续安静阖目。

我没从他的神情里探出人类该有的情绪。

也探不出是否为对于玩物竟敢提出质疑的冷笑。

只是皇帝如何作想到底与我无关,我晓得他这次又是拒绝了我的请求,遂只好暗自认命,如往常那般继续为他揉脑袋——

却忽然被人一把捉住了腕子。

皇帝捉住我腕上的木患子细细摸索着,那双半失明的眼睛对着我的脸蛋端详起来。

终究没看出来什么。

握着我腕子的手忽然生了很大的气力,我被生拉硬拽着贴近他的脸:

“这珠子很适合你。”

这这这不会又要……

短暂的一吻过后,惶恐未去的我被对方冷淡推开。

“与武后道:‘太子不堪承继,英王貌类太宗,相王相最贵’,去吧。”

还好不是上榻伺候。

皇帝不耐烦的指示下我舒了口气领命告辞,又风尘仆仆地去了皇后宫里。

“他又要做什么?”我将皇帝的命令照实透露出来,皇后仍是不大明白皇帝的诡异思路,清爽的眉宇蹙了良久方松开:“罢,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皇后和皇太子本就不大和睦,这番挑拨离间更是闹得满朝堂议论纷纷,皆言皇后谋废太子,太子亦是坐立不安,一时间母子关系很是紧张。

于是没多久,我便受此牵连被“刺死”府中,成了孤魂野鬼。

……

我抚着心口自戕时刀刺的那处,地上那柄熟悉的匕首闪着讽刺的光,暗叹先帝不愧是薄情寡义的狠辣之人。

石榴酒里的药性缓过来,与一旁惊诧的公主解释道:“你也莫感叹皇后如何花心,毕竟先帝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你的出生完全就是意外,他能容忍下来你皆因你是女儿家,不然你比你那倒霉次兄的下场还要差些。”

太子贤终究是败了,是败于他父亲的做局,败于他母亲的计算,即便今日看来,也是无计可施。

而我,只不过是他们争斗所牺牲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

“你是说,你才是我的父亲?”

公主回过神来,仍不大相信地摇着头:“可从未有人与我提及过此事,我不信。”

我无心与她争论,只是自兜里掏出我的画像,又请她来到镜前比照。

那明崇俨的等身画像刷拉垂地,与镜内的女人气质竟有几分相似。

明崇俨死时公主不过十余岁,等她长大后昔日的熟识死的死退的退,是以无人怀疑她的身世,又因长得更像皇后而为人知,但若是当真与其父对比,其实还是能看出一二来的。

镜内的女人不可置信地退开一步,又忍不住上前端详那画,似乎想起什么来,目中有些红意。

大约是我那些年宫中逗她的玩闹的情谊吧。

“也没人敢议论您的身世,因为知道那事的人都死了。”

“包括废太子殿下,”我面无表情地卷着画轴,并未有寻常父女相认的感动或愧疚:“您得庆幸您投身的是神皇腹中,有她在您大可安稳做帝国尊贵的公主,不然以先帝的薄情,您现下大约已是远嫁了吐蕃。”

我看向数十年未变称号的太平公主。

这个并非我所愿而来的孩子,幸而只是女身,方不被先帝暗地里处置,且幸而神皇对她有些情分,是以吐蕃请求和亲的那次被我说服将她保了下来,方不使她远嫁吐蕃那等苦寒之地。

“难怪她那时将我关入太平观三年,丝毫不提出嫁的事,”她跌坐于榻,翻看着我手里的匕首哭道:“他们都瞒着我,原来我是在为我的生父守孝,原来那日是我见我生父的最后一面,原来这刀上沾的是我父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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