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挑拨离间很成功,如今朝内外和宫中的监视和针对不再,又因为先帝和太子贤直接或间接害死了自己生父的缘故,公主与整个李家人都看不顺眼,近来颇费周章地修缮了当年的太平道观,还为明庄公塑了一尊等身的玉像,又召来数十号的道士为他作法祈福,如此颇不同寻常的大手笔着实让众人八卦了一把。
不过即便此事张扬得天下皆知,我却并不亲近公主这个女儿,而她又不好将这层关系挑明,只好借着看望皇帝的由头隔段时日上门打扰我一次,其中尴尬不提。
“周灵王、敬王时陈国有老聃,遍览古书,而著《老子》,今人以其李姓名耳,此乃小谬,又擅改经义,篡毁哲言,愚弄后世,此乃大谬。”
我处理完事务回了天机阁,六弟正与诸供奉辩经,诸文士不信且疑虑中,一人拧眉肃正道:“汝这小儿,不肯读书,岂谤圣人之言?且有书可证,老子实为李耳,为唐之祖,汝才是谬!”
有了第一便有了第二,方才不敢发言的几位也纷纷议论起来。
“这圣人之言哪有错的?我等学识浅薄,做批注便可,乱写可是得惹臭名的……”
“六郎,你如此说,难不成有什么发现?唉,你可莫乱说,这老子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氏就是了……”
李?
天爷,不能因为老氏稀罕便给人改姓了啊!
我好整以暇地一旁揣手看热闹,六弟倒是气愤得不得了,手拿着小册在案上“啪啪啪”拍击,唬得那些逗弄他的文士静下来,怒声强调道:“老聃,老聃!分明人家是老氏!且老子若为李氏,那孔子什么氏?孟子什么氏?韩非子什么氏?荀子什么氏?难不成这些先贤也都是李氏吗?”
他怼得那群老儿半晌无言,众人只好各自烤火吃茶,半晌平复下来,又徐徐讲起经来:“说是谬,其实谬已极。子曰‘守静’,实为‘守情’,人之道,不过一‘情’字而已,去情则无己,无己则心死,心死而不为人,是无道也!”
无道!
那短短二字如巨石滚地,我的心突突跳将起来,须臾心口有什么开始撕裂,目所及模糊一片。
“五兄?”
恍惚中六弟跑过来扶住了我,再抬头可看见他清晰的面孔,满是担忧。
他指尖探过我裘衣之下渐渐扩大的暗迹,被手上鲜红的血吓得小脸惨白:“兄如何了?这,怎的伤处又流血了?”
眼前又模糊起来,我看了眼他身后探视的众人,估摸自己面色不会好,遂侧身以裘掩了掩,与他低声道:“且先回去。”
众供奉来不及上前的探视我便和六弟回了寝卧,方落座外头便传来数声喧哗。
“殿下,皇孙殿下薨了!”
颜夫人匆匆来我这处传话,一眼看到我衣服上的血吓了一跳:“好孩子,你是怎么了?”
是那改命的禁术失效,遭反噬了。
不过此事说多了便是是非,我不能与人道这等秘事,面上轻松道:“前几日打猎的伤,六弟给我抹上药便好,不妨事的。”
五日前我的确去了宫苑打猎,也的确“受了伤”。
“有伤便好好修养,莫乱跑。”
她舒了口气坐下来,四下张望一圈,执着我的手怪道:“与先前的魏王一般,邵王,义兴王两位皇孙相继猝死,听闻先前活蹦乱跳地无甚疾病,死时当晚也毫无征兆,御医们看了也并非中毒,很是怪事一桩……”
“那定是因诅咒五兄得来的报应。”
六弟一旁调好了药亦坐在我身边,不屑嗤道:“他们三人用了那般阴损的招数设赌,差点害死五兄,大约连上天也不满,将他们的性命收回去罢了。”
“六弟不得胡言!“
我瞪了眼暴露心思的六弟,与正捏他气鼓鼓脸蛋的颜夫人道:“先前三位皇孙确有冒犯于我,不过五十鞭已过,此事已过去,如今猝然身死,某不胜遗憾,然则此事到底不祥,夫人与裴夫人,李夫人等权掌宫纪,此时切不可多事。”
“殿下放心,妾定不让他们多言。”
颜夫人受了我的提示会意告辞,六弟自不计较我方才嗔他的小节,待为我仔细敷好药,方擦了额头的汗抚膺道:“惊煞我也!方才我瞧你倚门一晃,便知你伤口复发,遂着急忙慌地跑过去接你,果然如此,不然你方晕倒,那三位皇孙又出了事,加上那十来人一张嘴,外头不定会传成什么样了呢!”
我自然晓得其中利害,与他感激一笑。
紧张的气氛消散,六弟得了我的赞赏得意地搂住我的脖子盯着我看,配上那双迷离腻人的莲花目,白白嫩嫩地甚是一副呆憨的狐狸相。
六弟自我回宫后没多久便病好了,丢了泰半的斤两现下捡了回来,入冬后越发显得白嫩可爱,也越发招人疼了。
没几个男女不被此等美色所惑……啧啧,这小脸蛋……
我正挑逗着腻在我怀里的六弟,张逢却自门外踉跄进来,想是拦不住来人,匆忙朝里头报道:“韦妃殿下!韦妃殿下不可入内啊!”
来了。
我一把推开六弟起身,那门外拉扯的女人眨眼已冲了进来:“是你,定是你!就是你这个妖道要了我儿的命,你这个骗子!”
这位前来并非偶然,我与她私下是有过交易的。
我寻隙制住她,张逢和六弟皆被我支出门外,与她低喝道:“疯妪,汝再如此无理取闹,孤要你的女儿和她的孩儿活不到明日!”
用三皇孙的命换邵王,郡主和她腹中孩儿的命,是韦妃当年求我所为,此事唯有我二人知。
她并非此境中人,当然,此事以她的性命起了誓,也自然无法与旁人说出口。
我如是凶神恶煞地恐吓韦妃,她反而安静了下来。
只是止不住被突变的气势惊吓,流泪抽噎道:“不要,不要……我求你,求你您放过她,放过我的孙儿……”
“此事自有因果,并非你我所能操纵得了的。”
到底是这具身体的因果,我占了他的身体,自然要将这些摊子收拾干净,如今因果已清,我做了我该做的,旁的可管不了了。
我松了面前哭哭啼啼哀求的女人,重新拾起神明的傲然来:
“太极境之事你已然经历,他们到底是谁害死的你比我清楚,邵王本不该活,如今却多活了两年,你那女儿和孙儿又与我共享寿数,莫要太过贪得无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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