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痨病鬼是何人,你怎把他弄来了?”
面色煞白的我被杨士览“请”到了皇帝寝殿,吓得正围在皇帝身旁议论的司马德戡等人一跳。
皇帝死了。
未出意料,是为他的臣下所杀。
我瞥了眼不远处皇帝的尸体,勒死他的练巾挂在他的脖颈上,殿内侍奉的宫女已逃散不见,唯剩母后孤零零跌坐在帷后擦着眼泪,口里喃喃着“阿摐”“阿摐”。
她看到我时面色一白,也管不得皇帝的尸身了,与我这方紧张摇头:“迦叶,快跑,快跑啊!”
身后的杨士览将我一推,与茫然的众人解释道:“此人乃是赵王杨杲,你忘了?”
殿内的臣子和兵将这才恍然大悟,看到我的长相俱是一惊,交头接耳起了我幼年时的事。
我是皇帝三子赵王,五年前的辽东之役染上了疫疾,雁门之围那年又受了惊吓,自此一病不起,连年疾病折腾得我的身体难看异常,我将平日将自己闷在寝宫并不见人,是以眼下大乱,竟没几个人认得我。
一旁的封德彝早已端详我良久,眼珠忽然一转,与众人拱手称叹道:“我观此儿狭面锐头,深目厚耳,又身长八尺,气仪沉稳,乃神武之相。赵王早年聪令诸位有闻,此番不惊不怒,想必心下有数,诸位,大事欲成,不妨立他为帝哪。”
这封伦倒也是个会吹的。
比我本人还要自负。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瘦骨嶙峋的赤脚,听着他的吹嘘,不紧不慢地坐上案,弯腰穿起了临走时拎在手里的鞋。
先前被人匆忙拖出来鞋都没来得及穿,脸没来得及洗,头发当然也没来得及梳,如此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形象,不晓得他打哪里看出来我的“沉稳”之相的。
身侧的司马德戡很不满意封伦神神叨叨的推荐,瞧着打理衣服的我不屑道:“他这闷葫芦能做成什么事?我看就是个病痨鬼,若一不小心死了,我等还得再立个……”
“嘭!”
众人的抽气里我手里的案已抡向了他的脑袋,方还活蹦乱跳的司马德戡已大睁着眼倒在血泊,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本是看笑话的宇文智及等人被我这番突然的阵仗吓得怔愣,裴虔通反应过来戒备地抽出刀,与我狠厉骂道:“你这小子,你要做什么!”
证明我这个痨病鬼也有气力让人闭嘴呗。
我咳嗽一声,紧绷的气氛里以案指了指皇帝:“弑君谋逆之罪,天下共击之,汝等若不选个替罪羊洗脱罪名,便皆是群雄借口讨伐的凶祸。”
裴虔通看过四下一眼,又看了眼地上已死的皇帝和司马德戡,犹豫地后退了两步。
最后还是收了刀。
众人疑虑的功夫我放下了手里的案,方徐徐解释道:“如今军阀义军并起,群雄逐鹿中原,沿途岂是太平之地?杀了皇帝,想要凭自己的本事回关中,不亚于将鹿肉送到虎狮的嘴边,你等弑主之鹰犬,若不幸落入王世充李密等人手中,你们这些共犯就是他们用来儆猴的鸡,左右难逃一死,更莫说回什么关中,简直是做梦!”
外头影影绰绰皆是人,殿内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死亡的气息自殿内一寸一寸蔓延开来,血腥的气息蚕食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神。
宇文智及似有些动摇,蹙眉问我:“那以大王之见,我等该当如何呢?”
我未即刻作答,只默默搀起了母后,擦拭干净她面颊的眼泪,搀扶着坐上了案旁的板凳。
复肃穆转身,与诸臣道:“天子寡德而为人所害,是令人痛悼惋惜的事,请诸州前来吊唁。新皇继位,王业危殆,应取贤德之才辅佑,治理天下。传诏,拜李密为太师,李渊为太保,窦建德为太傅,王世充为太尉,杜伏威为司徒,刘武周为司空……李子通为海陵太守,右御卫将军陈棱为江都太守,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为尚书令,其余众将收拾粮草和财物,整理军备,准备班师回朝。”
有前车之鉴,宇文化及领了命后不敢反驳于我,只在封伦拟诏的空隙忍不住道:“这些人皆为反隋的逆贼,陛下您为他们封的这些官,他们可认?”
又怎么样,他们不认也得认。
我嗤笑一声挑眉看他:“朕乃太后亲养,皇帝嫡子,非罪非庶,是为正统。有我在,他们这些人只能做臣下,李渊扶持的杨侑便是不伦不类的伪帝,越王等人也只能是亲王,你们作为我直属臣下,是王师而非贼匪,明白了吗?”
唉,莫说是什么嫡子,我到如今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杨家人。
只是此时骑虎难下,是否为杨家人旁人都不会放过我,与其做个早死鬼,还不如坐上这个位置,兴许另有际遇不定。
这般安排下众人心中已有了数,母后亦恢复镇定,握紧我的手道:“是此道理。若我儿能复兴王业,带军士们收复关中,家人团聚,妾妇愿尽绵薄之力。”
诸将已各自领命散去,唯留下我与母后守着皇帝的尸身,先前逃跑躲藏的宫人也一个个回来请罪,我自然赦免了她们的罪过,与母后寻了棺材板装好皇帝尸体,又听闻众皇子皇孙皆不幸遇难,惊得整整一夜没能合眼。
昨夜内乱失去了不少忠于隋室的臣子和将领,我现下无一人可用形同傀儡,如今也堪堪只能保住自己,旁的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尽诛杨氏,只留我一活口,也只是为利用我回到关中罢了。
我叹了口气为母后盖好了被,方踏出门就遇到了独孤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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