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胡夫人

明亮如洗的太阴之下,我咬咬牙将掌心捏紧刀匕,黑黝黝的液体没入腕间的宝珠,霎时一片幽光。

一白衣虚影落于身前,与我面目如同父同母的双生子。

那虚影不紧不慢站定,一句话也不说,只笑眯眯看我。

我心下大定,举起自己淋淋的手作誓:

“唯愿以我之血,篡齐国国运,为我族人复仇。”

我一字一句道,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期待已久的虚影,无人知的夜晚,月上生出了繁复的暗色花纹。

……

漳河河畔,青年手中之物被人夺去,夕阳下莹白的手饰抛出一条弧线,落入晦暗难测的河中。

身后的玩伴皆是拍手欢呼,或有人怂恿他去捡:“快去寻哪!那随珠值千金,姨母若晓得你把它弄丢了,一定会打死你的!”

那青年被同伴连哄带吓地推搡了出去,懵懵懂懂地走向河边,提着裤脚下水,一步一步,茫然地寻觅着落到河中的失物。

这河水湍急,豆大点的珠子哪有那么好寻的?

怕这世间又多了一个水鬼。

我把玩着腕间上好的随侯珠,不禁惋惜摇头,看着那青年渐渐入了深水,一个水浪打过来,河中央那点白便没了影。

回忆的迷雾散去,我推开后宅落了灰尘的静室,夕阳里淡青的檀香穿过珠幔,入目是养父稍显颓败的背影。

“那孩子若还活着,也该二十又五了。”

想必坐了很久,养父拧着眉挪了挪略酸涩的腿脚,又点了一柱香,虔诚地对着佛龛内的尊者拜了两拜:

“观世音,老生积德行善,散财施惠,只愿我儿入天上国,无苦无难,投身人世,当作无灾无厄大善人。”

不晓得这菩萨灵不灵,我只觉养父的鬓发又白了些。

养父祈愿罢舒了口气,转身看我时,眼角还是湿的。

“你来啦。”

看到是我,养父擦擦眼角,面色和蔼了些,惯常探我的额头。

见仍是发烫,担忧地自言自语道:

“我家莫非是开罪了哪路神佛?好好的孩子,怎就一个一个地患痴症呢……”

养父揉着我的脑袋正唉声叹气,听到我腹中咕噜咕噜两声叫唤,又对上我眨巴得无辜的眼睛,晓得我是找他要吃的来了。

他再叹了口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带我出门觅食。

饭饱后我在后院溜达,寻到了早晨跑丢了的波斯猫咪咪,隔着树丛听到妇人的谈话声,及近隐约看到养母携着一陌生的老妪,颇有些恭敬的意思。

“我知陆夫人喜添新孙,此来特地备了贺礼。”

我抱着咪咪躲在芙蓉花丛后,新奇地打量着那略带风霜的贵妇。

养母拘谨地道着谢,那贵妇身后的侍从呈上一宝匣,打开赫然是一对儿镶嵌宝石的金镯,她握住奶母怀中婴孩的双手,笑眯眯地戴了上去,甜蜜蜜地唤了声“乖乖”,得了婴孩咯咯的应和,四下张望起来。

“素闻令公子一表人才,善与人交,今日可否让我开开眼瞧瞧?”

我么?

可是养母道我正生着病,不能出去见人。

我探头探脑地看了眼那不远处面善的夫人,怀里咪咪被压到了脑袋,“哧溜”挣脱下地,我亦追了出去,有人在我身后急切地唤着什么,也跟着追了过来。

“咪咪?咪咪?怪事,我明明看到它……”

咪咪不晓得跑去了哪里,我左看右看寻不到猫,正要转身,却被一妇人挡住了去路。

“善见!”

我被人握住胳膊,低头却看到是方才面善的贵妇,茫然中脑袋有些空白:“什么?”

养母此时也追了过来,看看我又看看抓住我不放的夫人,听到那二字却面色一变,为难禀道:“胡夫人,您请节哀,先帝已去,此人正是妾子。”

养母喘着气儿站定,紧张地看向远处观望的侍人。

二人对视几个来回,对方忽然放开我的胳膊。

胡夫人红着眼睛端详了我许久,隐隐有清泪自眼角滑落:“他便是……子伦?”

养母叹息地点了点头。

我冲她俩露齿一笑,掸掸衣服,转身又要去寻我的猫。

“子伦!”

我奇怪地看向胡夫人。

温暖的掌心触碰到我的指尖,胡夫人握住了我的手。

她怜爱地看着我,半晌无声。

看了许久,不见我回应,她终于撒手,不痛不痒地嘱咐了句:“……孩子,天凉了,莫忘了加衣。”

秋风呼啸而过,梧桐树的枯叶刷拉拉地掉落下来,砸碎了隐匿深处的记忆。

朦胧的记忆里,胡夫人未说出口的那二字该是“我的”。

我的孩子。

惊涛骇浪被压制在静水之下,冰冷的情绪如暗流一般自心底涌动,回忆如恶毒的蚕蛹束缚着我的脑海,似乎又回到了那段可怕过往。

胡夫人是孝静皇帝生母,清河王早逝,孝静皇帝与兄弟姊妹皆为高家兄弟所害,如今元氏近支尽绝,若非胡氏显赫,恐怕无人知晓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

她原来是我的生母。

那,我该怎么办呢?

我已是死人……不,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天,我为何还活着?我不是中了鸩毒了么?

再次醒来,房室一片昏暗,榻旁的妇人隐隐在哭,张口却是满嘴的苦涩和腥臭,腹中亦是火辣辣地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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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的大唐
连载中纹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