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贤良淑德温柔明理,怎么会以为丑就扔掉自己亲生的孩儿?那是某人嫌我和他争宠,吵着闹着要我母亲扔了我,母亲不过随口一句哄他罢了,家里人都当玩笑做不得真,就他当真的似的记了几十年,还来回给外人传,生怕母亲背不上杀子恶名似的。世上哪有见过这般自私自利且善嫉的兄弟。”
手里的橘子皮被我撇到地上,我拍案愤然道:“我这辈子以和他姓为耻,他姓他的李,父亲,咱们姓咱们的天王,让他和他那堆孽种一家在族谱外头晾着去。哼,陇西李氏谁稀罕,我天王氏以后便是大周最尊贵的姓氏!”
发泄完怒火有些晕乎,我抚着发闷的心口再度虚弱地倒回父亲的怀里……呻.吟。
大约是给那人气的。
我身体本就因为先前周全阿兄备受摧残,昨日见过长孙氏后更是气得心力交瘁,夜里不慎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今日不出所料终于,开始没精打采起来。
父亲被我喂了一瓣香嫩的橘肉哎哎连忙点头,边宽慰地拍哄着我:“莫生气,莫生气,咱们家现如今不是你最大么,你说姓什么咱们就姓什么,耶和你兄还有亲戚们都随你,咱们莫生那逆子的气了好不好?你看看脸蛋都气红了……”
他哄我哄得本就不甚着调,而后咧着嘴巴看了会儿我的脸蛋,毛茸茸的嘴巴凑来“吧唧”亲我一口。
照旧眼冒星星地揉了揉:“我儿如此相貌也称丑,那天下九成的男儿岂不是不能活了?你看那些胡子拉碴脸黑如锅底的,身长六尺都不到的,胖得跟球的,瘦得跟杆的,腿脚不利索的,偻着脊背站不直的,还有头顶秃得只剩几根毛的,脸上长疮的,皮糙肉厚的,胡蛮子相的……你若丑,那让他们这些人怎么活?”
好吧父亲这种看人看脸的都说我好看,那我应该属实勉强长得还算凑合吧。
我自父亲指指点点地胳膊间勉励起身,不大自信地拿起宫人递来的葡萄小镜看了看。
镜里头的少年唇红齿白,比三年前褪去几分稚嫩,也确如父亲所言既不黑也没疮,既不胖也没有秃,更没有某人一脸胡蛮子的卷毛胡,眉毛是黑的,头发也是黑亮黑亮的,脸蛋白白净净宛如新剥的莲子,一笑更是酒窝毕现,像朵阳光灿烂的小花骨朵。
蜀中娘子们称我“益州芙蓉仙”“玉面小神仙”,私下可是与我写了不少风流传奇,阿姨姊妹们也是“天狐四郎”,“美人小兄兄”地唤着我,文人墨客乃是势利嘴不见得可信,娘子们的眼光可不会撒谎。
现在想来当年真是为唐廷牺牲了太多,因常年打仗皮肤风吹日晒得又黄又糙,胡子也没时间修理,满身的伤痕刀疤可怕又难看,本是水灵灵小葱的色相都成了胡饼子的壳儿,最后还没落得好下场,现在想起来是真的不值。
“天生生得好,后天也还是要好生养的。”
寻回些许自信,我一叹放下镜:“阿兄道我近来愈发生得像母亲,您又说我的眉眼有当年文献皇后的神气,自然是因我像大母的缘故,如此叠加之下仍是一副汉人面相也颇为奇妙了。”
二胡就不美,他人生得又黑又瘦,又跟个病鬼似的一脸阴气,见人便欠了钱似的盯人,给本是凶恶的长相又添了一层可怕,谁怕见了都得瘆上一瘆。
而我这“三胡”外号也是因为他。若非父母迁就二兄,我一个正经汉人面相又怎么可能叫什么“三胡”?父母虽如此玩笑,大兄却幼时便教导我道我们李氏一族乃是正儿八经的汉,我可不认为我和那些胡蛮子有什么亲戚干系。
娶妻纳妾也自然娶的是正儿八经的汉人士族的女子,可惜某人再怎么麻痹自己也不能换了脑袋,那般类胡的相貌娶个旧朝小宗继女长相一般的长孙氏都算顶天了,长孙家当年议亲之时可分毫不敢高攀大兄这个太子卫率,是以此亲方轮到他头上,一个品貌不好性情暴躁不得岳丈欢欣的女婿,人家郑杨卢崔李王韦等大姓可看不上他。
“三胡生得极好,天王也生得好,皆是因你阿娘和大母漂亮的缘故,你们两个男生女相,是我家门的福星,”父亲揉着我的脑袋一脸的炫耀:“我大儿一出生便让为父升了官,七八岁时便被元德太子挑上当近臣养,我这幼子更是了不得,一出生便让我得了皇帝百金的赏赐,每年但凡沾沾手就有好运道,一回去看你就升官……唉,我想着若不是你俩这宝贝疙瘩去了蜀中带走了福运,为父估摸着还能更好运些。”
他摩拳擦掌地咧着嘴巴道,满脸都是没做开国皇帝的可惜。
这老狐狸贪财恋势又好色,每去各地任职都要求神拜佛保佑自己升官发财,母亲和他雅好一致也颇好此道,这夫妻两个以至于每年捐寺庙的香火钱都耗费数万钱,可谓是财神耶的忠实信徒。
好吧我和大兄在父亲眼里就是行走的金疙瘩和福星。
阿耶称赞罢又开始蹭我的脸,美其名曰“再沾沾福气”,痒的只是我,流泪的也是我。
我本打算推开烦人的父亲,外头的门忽然一声响,一股粗狂的冷风呼了进来:“阿父,今夜可是轮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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