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多吃肉,补补身体。”
我操起满满一筷的羊肉送到阿兄嘴边,肥美的肉沾满厚润的酱汁,每寸肌理都在诱惑着食者的味蕾,幽幽的香气飘入鼻尖,对于许久未碰肉菜的人而言,不亚于任何的山珍海味。
阿兄张口将肉吞入肚里,满足地舔了舔嘴巴:
“好吃!”
说是瘦了,其实分别的三年里他又长了大半个头,身量已是与那些长辈们一般高了,此时搂着比同龄人还要健壮的我并不显得瘦小,反而更像是小老虎背后的大老虎。
我们二人初初见面不久,好容易可以相见一次,此时互相打量着对方的体魄,逐渐由新奇转作由衷的欣赏。
“合该如此模样。”
用饱了饭的阿兄上下左右看过我,再捏捏我的胳膊捏捏我的腿,自顾满意地盘算起来:“十一了,十一了。十一便有如此身量,我猜我家阿弟长大以后定也是极为健壮漂亮的。”
第三次了。
我不晓得他为何这次回来总念叨我的年岁,况且长到十一岁算不得什么令人讶异的事,却每每见我都忍不住笑,不晓得有心里有什么喜事。
然则非但喜事没有,阿兄人现下还正被阿父下令关着禁闭。
因他大前日说错话开罪了人家。气得人家不仅将他关到这偏僻的犄角旮旯,还特地吩咐只给饭不给菜,若非这几日我贿赂门外的侍从送来些兔肉鸡肉鹿肉什么的,估摸着又得被饿得瘦上一圈。
至于我这向来谨慎的太子阿兄说错了什么话么——
“您先把父亲这关过了再操心我罢。”
我捏捏阿兄近几日养出肉来的脸蛋,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我的好阿兄,之藩的事悄悄与我提了便罢,我与阿父说总好比你说呀!你如此这般冒冒失失地自个儿提出来,能不惹他老人家生气么?”
这之藩的建议我是不晓得阿兄如何打算的,只知道他大前日与我初初热情的见面后便去拜会了阿父,没想到一开口便是要我带着阿娘之藩,虽说提法颇为委婉,可仍是一个照面便激怒了阿父。
阿父其人向来极其地护短,且脾气暴躁得很,那日听了阿兄的言论自然气得他勃然大怒,嘴里骂着他要谋反,当即命人将太子阿兄和皇后关了起来。
而之所以他现下吃饭都要我喂,便是因阿父那日发怒时随手砸了块镇纸,阿兄为躲避用手作挡,不幸的不幸正正砸到了指背那处。
大前日的闹剧记忆犹新,我心有余悸地举起阿兄包成一坨的手看了看,一层一层地解开布,自怀里掏出医士新开的膏药。
那手似乎伤到了骨头,肿褪了些,吓人的青乌未褪,轻得不能再轻地涂了下膏药,那手便哆嗦上一下,看着都疼。
这下好了,这手伤到了骨头,以后不仅不能执筷,也不能写字,更不能弹琴……哪里不伤,恰恰伤了右手,也不知怎生是好。
且这还不算最严重的后果,更可怕的是阿父对阿兄生了戒备,这几日嚷嚷着要废什么皇后,大臣们生怕他一怒之下牵连到太子,不敢上前劝谏一句。
身处漩涡中心的阿兄却镇定得很。
“阿弟莫为我心忧,我不妨事。”
他垂目看我,声音软和了些:“阿弟你不生我的气就好。”
生哪门子的气?我巴不得带阿娘离开这是非之地呢!
我给那手裹上一层新布,不禁道出了心下的忧虑:“若废了皇后,牵连到你该怎么办?阿父到底是皇帝,他要做什么谁也猜不出来,若他要伤害你……我好容易盼着你回来,不能再出事了。”
若阿父要伤害阿兄,我便携着阿兄和阿娘私奔,跑到赵国当我的小王,谁也不能动阿兄半个手指头。
阿兄似猜到了我心下所想噗嗤一笑:“你可瞧出来他的意思?他是想立你为储。你若是与我私奔,这天下可就是别人的了……”
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推想:“天下关我何事?我要的是你。”
室内静了下来,膏药浓郁的气味还未散去,阿兄与我大眼瞪着小眼,一时无言。
须臾少年红了眼,未伤的左胳膊一把搂住我:“我只有你了……如意,我只有你了……我谁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
我听着阿兄颤抖的抽泣,忽想起他亦不过十来的年岁,却要独自担负起恐惧和威压,心头莫名升起一股子气来。
他既可以护我,我为何不能护他呢?
如是暗下决心后我告辞了阿兄,待出门左拐,一眼瞧到了静静等我的母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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