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我遣回了府,我既下了令不许她与旁人配婚,又送了些钱财让她母亲保管,我与她的情谊到此为止,日后再不会如之前那般无底线地讨好她了。
她这般肆无忌惮的性子,落到哪家都得不了好,还是养在自家府邸能安生些。
还有她的那只“阿宏”。
行进月余方到了华州,我的身体却因路途奔波变得愈差,抵达后昏睡了五六日,再起身已不知是今夕何夕了。
还好身边有个靠谱的阿勰主持大局,不然我昏迷的这几日指不定生出什么麻烦出来。
室内无人,我草草寻了件外袍穿上,落地时使不上什么力,踉跄之际幸而被一旁机灵的侍从搀住胳膊,步履虚浮地走出内室。
室外也是静静的,四五月的天算不得凉,闷热闷热的气堵在人的心口不大舒坦,帘外偶尔传来刷刷的翻页声,听得人莫名烦躁。
身旁的侍从许是看到我眉宇的不爽,低着脑袋半句也不敢多言。
我并未有谴责他的意思,腿脚恢复了些气力也可以自己走了,遂抽开被扶着的胳膊,兀自走向那帘外背影的身后。
阿勰敏锐地转过身:“大兄?大兄怎么下地了?”
见是我,忙眼疾手快地扔了手头事务跑了过来,一面招呼着那侍从去取药和膳食,一面不由分说地将我打横抱起。
太过分了,我一个大男人怎能被人如此小孩子似的抱着!
“你放我下来。”
我挣扎之际又回了榻上。
阿勰制住乱动的我,俯身没好气地揭着我的老底:“大兄今晨方醒,饭也未吃一口便开始挑灯批文,当身子是铁打的吗?”
啊,被发现了。
我茫然地别开眼以示清白:“我醒来过么?我怎的不知道?哦,约摸是又发症了……”
又装模作样地指了指帘外的书案,就要起身:“快检查检查我批过的那些文书,莫给人批错了!”
“臣都看过,字迹端正,条理分明,没什么错漏。”
阿勰脸上的怒气褪去,没奈何对我叹了口气。
趁着我坐起身回身熟练地取来汤药,舀了满满一勺塞到我嘴巴里:“这般头脑的睡行症,臣在大兄身上方长了见识……然则睡都睡不好,又怎么养得好病呢?”
唉,这么大半载的照料,我这个大兄如今在阿勰的眼里可是没有半点**了。
可我也知道六弟是真心为我着想,阿勰很好,他心地通透又善良,既不爱追求富贵和权势,也不曾对我图谋什么,他自小便是这般的干净纯挚,尤为照料我的这段日子任劳任怨不曾后悔,我简直不晓得如何地感激他才好。
苦药变得甚甜甚甜,我有滋有味地砸吧砸吧嘴,笑眯眯地安慰阿勰道:“你兄我有神佛保佑,病会好的。”
阿勰并未被我的誓言迷惑,再愁眉苦脸地端起侍从呈来的一碗肉糜,就要喂我。
肉糜很香,但我没有胃口。
我按着泛着酸水的肚子直摇头:“不吃。”
他与我幽幽对视一眼,看样子大约并不打算理睬我的意见,不晓得心里在想着什么,自顾心不在焉地吹了吹,就要送到我嘴边。
“都说了不吃!”
我不知怎的蓦地生了怒,一巴掌将那碗打翻到了地上。
殿内的侍从皆低下了脑袋。
阿勰亦低下了脑袋。
阿勰握住我的袖攥了攥,忽然噼噼啪啪地落起泪来。
我这是怎么了?
方才那阵无来由的怒意过去,我沉重地舒了一口气,眼角瞥到那滩浪费了的粥上。
我看着侍从拾掇着地上的摊子,一边上前哄着被我吓落泪的阿勰:“是为兄之过,方才是想到了不好的事,不是你的错,莫哭了莫哭了,乖……”
莫非是专为让他哭的?
我默默检讨着自己,心下的怪异游刃而解,再看怀里伤心流泪的阿勰,的确比方才心不在焉的作态顺眼多了。
嗯,阿勰还是好看的,哭起来也好看。
我抚着他的背黯然一嗟:“我听闻晋齐王司马攸,其人温和聪慧,乐善好施,为世人所称道,却为君主猜忌不得善终,我的阿彦如今亦是此种人物,我亦时常害得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是看来,我也不算得英明的君王哪……”
“兄莫妄自菲薄!”
阿勰自我怀里拭过泪,起身坚定看我:“大兄是最天底下最最英明的君王,况,况大兄没有哪里对我不好的。”
这才对嘛!
我面色缓和,细想方才恼怒的缘由,与他解释起来:“阿彦,我不大喜欢被旁人迫着做事,我晓得你是真心为我好,可以后还是莫要如此行事,我并非什么时候都有心思安抚你,好么?”
掌下脊背绷紧,阿勰就这么定定地看了我好半晌。
复眉眼一弯,黏黏糊糊地搂住了我:“大兄,我只想大兄身子好一些,您这几日瘦了好多,都不好看了。”
听听,听听,我这个大兄不过生了病,还被自家六弟还嫌弃起容貌来了。
我这个做皇帝的却懒得与年轻人计较,嘴上应承着一定好好吃饭不挑食,被阿弟逼着喂了碗甜滋滋的奶汤,再吃了两块香喷喷的枣糕方肯饶过。
“大兄本就生得白,若是长些肉就更好看了,”我没设防又被阿勰亲了口:“大兄莫操劳,一切有我。臣为你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养好身体。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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