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早,高铁到站的时候还不到中午。
来接他们的车还是季苇一的那辆酒红色迈巴赫。
车比他们早两天离开桦城,一身雪地里溅过的泥点都清洗干净,亮得能照出人影。
季苇一招呼张渊和他一起往后排坐:“上车。”
见他乖乖坐在自己身边,又想笑:“一开始不肯坐,现在看来还是跟这车有缘。”
他说得是初见那天,张渊毫不委婉地拒绝他载一程的盛情邀请,十分霸道地留下两条鱼就走了。
连个名字都没留下来。
张渊却摇头:“坐过了,那天晚上。”
季苇一这才想起来,他从村里回程那天烧懵了,还是张渊一路把他送进急诊室的。
连座位次序都跟今天一模一样,他在右,张渊在左,前头坐着司机,唯一区别在今天副驾驶多了个季津。
张渊俯身过来看他状况,衣袖上的雪水蹭在脖子上,高热中的一点清凉。
时隔两天,无论是装鱼留下的水渍还是那晚的寒气都被彻底清洗干净,淹没在淡淡的车载香薰里,不留痕迹。
换成张渊一个大活人坐在他身边。
人世间的缘分还真是奇妙。
有的人可能在茫茫人海中会擦身很多次也注意不到。有的人见一面,就像是牵住了某种关系网的两端,拉起一丝,勾出万缕联系。
车里飘着香薰味道,一种能安定心神的淡淡草木气味混合略显苦涩的药感。
季苇一不用香水,但是家里车上都放着这款香薰,从来不换。
张渊似乎嗅见了,耸着鼻子偷偷地吸,有点像工作状态下的警犬。
季苇一看到了,便问他:“好闻吗?”
“嗯。”张渊点头,见他发现,更加正大光明地猛吸了一口。
季苇一便道不讨厌就好,看着他嗅,又觉得有趣。
他身边实在不缺吹捧说好话的人,左一句小季总有品位,右一句小季总衣服架子。
他从不当真是在夸他,心说有钱谁还不穿得人模狗样,何况他一个二世祖。
但是在香薰这种极具个人审美的地方忽然间得到了如此质朴的认同,忽然莫名有点暗爽。
当然好闻,他亲自挑的。
心道你小子也算注意观察生活,像是个能当演员的料。
就听见张渊对他说:“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语气平实,目光坚定。
这次确实是个陈述句,不是在问。
季苇一耳朵莫名一热,忍不住抬起袖子送到鼻尖仔细闻了闻,不知道是不是感冒鼻塞,什么也没闻见。
“是吗?”他笑笑,“可能在车里待久了,沾上了。”
怎么真跟警犬抢业务啊……
他放下袖子,任由自己往座椅里陷下去,问开车的助理梁信:“酒店给他订好了吗?”
“订好了小季总,在别墅隔壁区的丽思卡尔顿。”
“别墅”指得是他们家,季津还没结婚,有个关系非常稳定的女友常年在国外,他们兄弟俩到现在都还跟父母住在一起。
季苇一对张渊说:“头几天你先住在酒店,等和程导那边把事情确定好,再看看公寓租到哪里更方便。
张渊点点头,两天以来,季苇一也习惯了他对这一类的安排都从不提出任何异议。
这次居然听到他开口问:“要多少钱?”
“嗯?”季苇一起初没反应过来,很久没自己订房,他一时还真不知道酒店的价格。
张渊又说:“我怕,我钱不够。”
季苇一还没说话,坐在前排的季津笑了,撇过头来说:“你甭管钱,他内电影指着你火呢。”
这口径算是他和季苇一提前统一好的,不拿季苇一的病说事,光说电影。
他说话太快,张渊听着实在费劲,季苇一给他当翻译,翻译得十分意会:“你先不要管,当我借你的,投资。”
张渊犹豫了一下,郑重其事:“如果赚了钱,都给你。”
季苇一心道又不是古时候戏班子签卖身契,却没反驳他:“行,等你火了。”
看见他那个露在自己一侧的助听器,伸手想点一点,又怕碰一下会不会造成什么连锁反应,虚指一下:“这个,就这么一个吗?”
他不懂这些,但是也看出张渊两侧都听不清楚。觉得既然人生了两只耳朵,要助听也应该给两边都助听才是。
张渊点头:“我只有一个。”
“也有用两个的吗?”
“贵。”张渊轻抚了一下他的助听器:“一个够了。”
看目前的状况,恐怕是不太够的,季苇一想。
他偏头仔细观察张渊的助听器,之前一直没在意,细看才发现旧得很明显。挂在耳朵上的部分已经碎了,在连接处缠了胶布粘起来。
季苇一叹口气:“先去酒店把东西放下休息一下,下午我带你去买几件衣服。过两天找人问问,以后工作要和人沟通的场合会增加,助听器还是再配一对新的比较好。”
张渊还没说话,季津忽然转过头来:“不行。”
“什么不行?”
“今天下午不行,”季津咬牙切齿,“我跟医生约好了,你给我去看病。”
*
季苇一在B超室里躺下来的,冰凉的耦合剂接触到低烧中的皮肉,他抖了一下。
“凉吧,别紧张。”医生盯着屏幕敷衍地安慰了他一下:“这流程你熟。”
季苇一应声,不知道在这件事上业务纯熟到底该不该高兴。
熟练地把眼睛转过去,试图从医生仅露出一双眼睛的部分里解读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几次手术都是走三甲医院的国际部,但是日常检查为了少排队,常年选在这家水平很高的私立医院。
私立医院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都少,他是这里的常客,看病的打针的做检查的全都和他熟。
这次也果然猜得差不多:“我这里看着还行啊,你感冒之后喘得厉害吗?”
“不怎么喘,刚刚做了心电图也没事。”季苇一答,“就是普通感冒发烧的感觉,我哥瞎紧张。”
“紧张点不是坏事。”对方把探头拿开,递给他纸巾擦身上的耦合剂,一边噼里啪啦的敲键盘一边念叨:
“第一,我说得看着还行不是看起来很好很正常,是跟你自己相比没有多大变化。第二,等你自己感觉不对可能就来不及了,当初怎么进的ICU不记得了?”
“记得。”季苇一从床上爬起来,一颗一颗系上扣子,还是觉得有残存的耦合剂留在身上,黏糊糊的。
“都有快十年了,我现在养生多了。”
对方打了报告出来递给他:“真养生你就不该让自己感冒,你这种情况,弄不好一个感冒导致心肌炎就心衰了。”
季苇一撇了一眼单子上列出来的一系列诊断,忽然笑了:“你说万一要是真的心衰了,我还能活多久?”
对方语塞,挥手赶人:“我的意思是让你别感冒,不是说你要心衰!别胡思乱想,到心内科找你主治去。”
季苇一把单子收进文件夹里,笑吟吟出去了。
他也觉得这话不该问,可刚刚一下没忍住。
人生相像是走在一条充满迷雾的独木桥上,光能看见脚下,不知道前路有多长。
而他迈每一步的时候,总担心下一秒会踩空。
如文案所说,这文纯纯个日常流恋爱文,和娱乐圈有点关系但实在不多,不要期待张渊勇闯影视界大杀四方
这几天晋江都不太稳定,大家的评论时隐时现的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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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当我借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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