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余温

霍云明将空了芯的玉玩递到景长与垂在塌上的手边,轻声道:“此间事多疑云,非你我所能左右。”

“我知晓的。”景长与抬手盖住自己的云雾婆娑的眼眸,黯然道:“我只是……”

“罢了。”景长与徐徐放下手,他漠然片刻,随即立刻调整好自己,又道:“我顾忌着各方人手,未曾仔细处理过府上细事杂碎,只是宁杨,我是早就做过处理的,怎会被留到到今日?”

景长与眼底迷雾渐散,他正色道:“世间巧合,大多人为,那宁杨偏又这般巧,在我回府这日大闹一场,这府里手下人按理说只敢看着我,却都得要我活。”

“可那誉兴倒好,偏把那宁杨揪了出来。”景长与厉声道:“这不正常,他是要杀我,他要我的命!”

霍云明轻轻抚上景长与的眉心,道:“他要杀你,可皇后却不肯要你死,这局棋里,有人想动荡风云。”

“是骁王,也是陛下。”霍云明道:“他们要把暯王……把君家剔出这局棋,所以他们一定还留有后手。”

景长与抓住霍云明的手放了下来,一寸冰霜悄悄悸动,他又如被荆棘刺痛般立刻松开手。

他垂眸思索,最深的渊崖已经浮出水面了。

果然,君家才是陛下心头的那根锤心刺骨的刃,陛下在盟友中被迫选择了骁王,但是可笑的是,仅仅是因为一个君茹兰罢了。

可暯王真的未曾注意到过这点吗?

所以他也在慢慢的脱离君茹兰的掌控,他在试图走进盛孝帝的眼眸,可帝王心,无底洞。

身上带着君茹兰的血脉,盛孝帝注定不会轻信景驷俞这个君家种。

他景长与在这局棋里的作用,可以是平衡是板子,也可以是破局的借口。

可终究,可有可无。

景长与眸中银光一闪道:“先生,宁杨固然可悲,她杀我,可我活了下来,这个世界没有道理,所以……”

景长与心下一沉,定心道:“所以我要逼一逼她,我要逼她把骁王的阴谋全部吐露!”

霍云明微怔,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开始凝固,他只觉全身一寒,他的一时冲动……

“先生。”景长与走投无路,道:“我是个恶人,父皇要杀我,我注定不可能靠着皇恩向上爬,眼下局面,只有君茹兰了。”

见霍云明不答,景长与道:“先生?”

霍云明耳畔鸣声哄然,他听不清景长与在说什么。

“先生?”

景长与呢喃着:“云明先生?”

“霍楠!”

似是惊雷烘顶,霍云明回过神来,道:“我杀了她。”

景长与微怔,他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

“我杀了她。”

霍云明又道:“你没听错,我杀了她,我杀了宁杨。”

深埋骨血的自若差点儿溃不成军,霍云明心底仿若被一根藤条反复鞭笞,来回百转,他有点疼,却也不知道为什么疼。

景长与没有说话,他抬起上身轻轻向前靠了靠,将额头抵在了霍云明肩上。

一如当年,他小心翼翼却又见不得光的舔舐着那人不经意间裸露出来的伤痕,替那人将伤痕细细愈合。

“我杀了宁宿,你杀了宁杨。”

“先生啊。”景长与柔声叹息道:“你与我烂在一处了呢。”

“嗯,烂透了。”

“不过没关系。”景长与偷偷摩挲着霍云明的肩头,道:“我垫在底下,先生还可以踏着我上去,回到布满耀阳的土地上。”

“回不去了,不想回去。”霍云明指尖敲打着床榻,他彻底粉碎了自我,道:“烂就烂吧,血肉模糊,分不出谁是谁,这样最好。”

黄泉路上,恶业不会饶恕任何一个人,大家都是罪恶的化身,谁也不比谁干净。

来吧。

来吧……

坠入虚空的迷惘里吧。

坠入虚空的迷惘里吧……

走到绝境,才见云端。

走到绝境,才见云端……

“先生想到出路了吗?”

“我把骁王拖进这滩浑水了。”

“霍楠,你好生厉害。”

“去斗吧,和他们斗个你死我活,若是踏入意外之险,我替你收尸。”

“我不要死,我要活,我一定会活。”

“那我死了,你替我收尸。”

“你也要活,霍楠,你给我活下去。”

两个清醒的灵魂相互拉扯着、拖拽着,走到了黑暗的墨色里,融入了血红的悲凄里,难舍难分。

***

次日。

景长与的身子尚未痊愈,却仍是换上了钰王服饰。

他拖着一身血海,站在了万千阶下,漠然冷眼凝视着这一门高阁。

从前的他跨不过去这层门槛儿,如今他跨了过去,今后,他要还将这层门槛儿狠狠踏碎,重新打造一座人人可越的城墙。

景长与走向宣政殿,朝着里头的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盛孝帝道:“既受了伤,不在府里好生休息,怎的出来了?若是惹了风寒,怕是又要好一番折腾。”

“劳父皇忧心。”景长与站直身子,直视盛孝帝,道:“多亏母后,儿臣已无大碍。”

盛孝帝神色一凝,他如冬日寒霜般望向景长与,似笑非笑道:“皇后派的良医,长与当去谢皇后。”

景长与浅笑,他后撤一步俯身道:“儿臣自知无状,求父皇责罚。”

“哦?”盛孝帝有些意外,抬眼看了看景长与,道:“你何处无状?”

“儿臣不该贪恋美色,适才给了奸人机会。”

盛孝帝也不做恼,他饶有兴致的望着景长与,道:“你倒是坦率。”

景长与又道:“儿臣本无能,是父皇抬举,这才得了今日的荣耀。”

“荣耀?”

盛孝帝看着景长与,不住发笑。

他所谓的荣耀可是受着多放猜忌、利用,甚至还遭遇生死之祸?

这是在诉苦啊。

盛孝帝道:“湘江水满,倒是为难你了。”

“儿臣不觉为难,只觉心寒。”景长与诚恳道:“心寒自己终究无能。”

盛孝帝沉默片刻,无声的对峙,最验人心。

未过多时,盛孝帝道:“这些日子,东祸余孽着实闹心的狠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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