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沙发上醒来,外面天已经黑了,偶尔还有阵阵冷风袭来,肖让支起身子,发现是阳台的门没有关严实,透过透明玻璃,可以看见藤椅上有个模糊的人影。
他拿起手边的毛毯,走到阳台。
肖思懿窝在藤椅里,和下午一样,抱着膝盖发呆,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到来。肖让轻轻把毯子盖到她身上,肖思懿缓过神,抬头看着他,眼神里闪着水光。
肖让轻叹一口气,转身正要走,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别走。”肖思懿握着他的手说。
“不走。”肖让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肖思懿摇摇脑袋,并没有松开手,“我不渴,你陪陪我。”
她的尾调拖得很长,听上去像是在撒娇。
肖让觉得心底软软的,在旁边坐下。本来就是一张单人椅,两个人坐很是拥挤,挨得极近,肖思懿顺势把头靠在他肩上。
鼻尖萦绕着她发丝的香气,淡淡的玫瑰味。
谁都没说话,任沉默蔓延。
肖让打量着这个不大的阳台,楼层很高,偶尔可以听见楼下车水马龙的声音。他一眼就看见放在花架最高层的一小盆梨花。
初春,正是梨花的花季,娇小的白色花瓣,密集的在枝芽上绽放,一朵朵,一簇簇,和老宅的梨树比起来,小很多,这只是一盆盆栽,但娇艳的花朵并不逊色,明显是被精心呵护过的。
肖让想,这应该就是肖思懿之前跟他提过的那盆,在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他惊讶于,自己居然将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如此清晰。
也许是实在太沉默了,肖思懿率先开口。
“对不起,肖让。”
肖让呼吸敛了敛,她为何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他。
“小懿,我们之间不需要说抱歉。”
肖思懿接着说:“你知道吗?现在你打人的照片应该在网络上传开了。”她抬起头,看着肖让,眼神里有明显的愧疚,也有无奈,“肖让,我该怎么才能帮到你?”
“那你呢?”肖让反问。
没错,这事闹大了,不管是对祖母,还是对部队里,肖让都很难交代,因为负面影响太大了。那小懿呢?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同样很大,甚至可能毁了她一手打拼下来的事业,可是为什么都到这种时候了,她想的还是该怎么帮他。
面对肖让的反问,肖思懿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垂下头。
肖让扳着肖思懿的肩膀,让她与自己面对面,可她还是垂直头,不与他对视。
“小懿,你看着我。”
肖思懿这才缓缓抬起头,眼泪早就在眼眶里打转。
肖让安慰她说:“别哭,我是自愿的。”
没想到,这话一说出来,肖思懿的眼泪彻底崩不住了,瞬间夺眶而出,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她一边摇头,一边哽咽着说:“可是,你有可能以后都不能再飞了。”
飞行事业,是肖让从儿时起的梦想,这么多年,从未改变过。毫无疑问,他是最优秀的飞行员,他的身上容不下任何污点。
可她,成了他人生最大的污点。
这叫肖思懿该如何释怀?
“真的没关系。”肖让还是安慰她,温柔地抹去她落下的眼泪,“我是王牌飞行员,你要相信我。”
肖思懿断断续续啜泣着,她不懂为什么,她已经按着其他人所说的,和他保持距离,不再对这份感情抱有贪念,只要他好好的活着,还能继续自己的理想,继续做肖家的骄傲,继续做国家的英雄,她真的可以继续隐藏自己的心意。
就在她以为所有的事都回归到正规的时候,为什么,老天爷偏偏要这样对她?
“肖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以为只要装作不在乎你了,所有事都会变好了,可是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是不是——”她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第一次犹豫着说出,“我是不是不该爱你的?”
肖让心头一颤,眼中情绪复杂,从一开始,知道肖思懿心思的那一刻开始,他选择刻意忽视,也试过逃避,再到后来的克制,甚至用一段虚假的婚姻将她推远,可唯独没有责怪过她。
肖让从来没有深究过其中的缘由,因为不忍,因为知道自己不配。
她的爱,从来不是原罪。
吻,猝不及防落下。但也仅是嘴唇的触碰,很快便离开,更像是安慰。
肖思懿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肖让会主动吻自己。因为上一次他吻她的时候,肖思懿醉的没有意识。
她不再哭泣,像个被哄好的小孩,瞬间安静下来,只是眼含泪水痴痴望着男人的面孔,他的眼里没有**,只有悲悯。
可这浅尝即止的一吻,像寒冬里的火焰,迅速在肖思懿心中蔓延开来,她来不及思考关于更多的未来,只是本能地想抓住这仅存的温暖。
肖思懿双眼迷离,再次主动献上自己的吻。在唇齿触碰之前,她微微张开双唇。这个动作既是一种暗示,也是一个邀请。肖让似乎天生就能与之心意相通,顺势将舌头有探进她的口中。
尝到了咸涩的味道,肖让想,那应该是属于她的眼泪。
泥流无声倾塌,理智溃不成军,有一股火,顺着四肢百骸扩散至全身。又仿佛是在悬崖峭壁上相拥,往前一步就会坠入深渊,又或者说他们已经在深渊,此刻也只是在落入杂草丛生的荆棘前,最后的狂欢。
没人知道,天亮之后会怎样,只有感受是真切的。
随着吻的加深,肖让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原本在肩上的手,慢慢滑向腰间,所到之处像是火山爆发后的岩浆,带着炙热的温度,隔着薄薄衣物,灼烧着肖思懿的皮肤。他收紧手臂,将两人的距离贴近。
肖思懿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缺氧,脑袋昏沉沉的,连带着身体也变软,像没骨头似的靠在肖让怀里,双手扣着他精瘦的腰。
夜间的空气,在吻中升温。
肖思懿恍惚听见那株梨花在黑暗中肆意盛开的声音,沉默又嚣张。
忘情间,一阵歌声飘来。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我只取一瓢爱了解~”
是手机铃声。
吻被迫终止,但肖让没有立马放开肖思懿,依然捧着她的脸,额头紧贴,交换彼此的气息,待呼吸稍微平复后,他才喘着气说:“我手机。”
肖思懿两颊通红,调侃道:“原来你也听周杰伦啊?”
她真当他是老古板。
“陈宇推荐给我听的。”肖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然后松开肖思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脸色立马沉下来,“是队里打来的。”
两人对视一会后,肖思懿开口说:“你先接吧。”
“嗯。”肖让犹豫一下,接通电话。
肖思懿心里很清楚,上午的事肯定已经发酵了,她不知道那些记者和媒体会怎么写,但夸张和狗血是必然的,那是媒体惯用的伎俩,因为足够抓人眼球。没人关心真相,大家都只想看热闹,巴不得事情闹的越大越好。
肖让没有刻意避开,所以电话接通后,那头劈头盖脸的骂声,肖思懿听的清清楚楚,她抓住肖让的手,摩挲着,一脸愧疚看着他。
相比之下,肖让则沉着冷静的多,他也紧紧回握住肖思懿的手,不紧不慢回答对方的问题。
“嗯,是真的。”
“对,我先动的手。”
“时刻谨记着。”
“他企图伤害我的家人。”
“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
肖让从头至尾没有一句辩解,只是客观冷静的陈述事实。作为军人在公共场合动手是严重违反军纪的,他是军人,但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在家人受到欺负的时候,他必须挺身而出,因此,肖让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他不后悔。
那边的领导交代几句后,就把电话挂了。
肖思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被电话铃声打断。
这回,是沈之南。
肖让再次接通电话,沈之南的哭声立刻通过扬声器扩散开来,不是愤怒的,而是那种哀怨的,低沉的,绝望的,无奈的。肖思懿听得心惊肉跳,在生命里的二十几年里,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愧疚过。
“祖母,您先别哭了。”肖让安慰着。
沈之南并没有止住哭泣,但也没有像肖让的领导那样劈头盖脸地骂,她只是喃喃的,像念经一样说着没头没尾的话,“阿让啊~我的阿让,你可怎么办?全毁了,全毁了,没了,什么都没了。”
肖让喊她:“祖母~对不起,叫您担心了。”
沈之南像是没有听见,继续自言自语:“你叫我怎么给你死去的祖父还有父亲交待,我怎么对得起肖家的列祖列宗,这是家丑啊!”
肖让长长地叹了口气,“祖母,是我对不起肖家。对不起。但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沈之南没接话 。
肖思懿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肖让轻轻捂住了嘴。
沈之南情绪很不稳定,他觉得肖思懿现在说话,反而会加剧她的反应。
不料,没过多久,沈之南竟主动提起了肖思懿。
“小懿呢?和你在一起吗?”
肖让说:“在的。”
“哦。”沈之南顿了顿,又问:“那她有没有受伤啊?”
一句话,肖思懿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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