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再思睡眠向来很浅,很少做梦,她以为今夜也会如此。毕竟照道理来说,被徐不言这么一吓,这一觉睡得不会踏实。
出乎意料的,她睡得很沉,沉到仿佛回到高中时代。来之不易的午休时光中,她趴在桌上,听着耳边一串又一串的上课预备铃,她觉得她该起来了,却因为鬼压床而无法及时脱身,拥有陷于泥淖傀儡的清醒。
既然夺不回身体的控制权,索性与之沉沦。
朦朦的天,她仰头,顶层排雨水的水管在时间的流逝中,为眼前这栋两层高的粉白房子刻下了两条黑灰的泪痕。
它在悲伤,她也是。
“两两?”
她的目光向下,二楼的窗台上,薄如纱的窗帘后有个浅色的人影,似乎有人在叫她。
谁?
一阵风来,扬起梧桐的落叶,那些宽大的叶片遮挡了她的视野,她看不清楚。白色,还是白色,焦黑边缘裹着黄绿的落叶落下,白雾泛起,将整座房子吞噬,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浓雾。
她看见的,只有自己。
“两两?”
“两两?”
她茫然无措地站在雾中,无法言说的直觉告诉她要追随着靡靡之音去找到呼唤她的人……
如果从第三人的视角审视,林再思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他们说她清高,说她阴沉,说她不好相处。除了外卖快递也就是推销和移动逢年过节还记得给她打电话发短信问候,所以她的手机向来都是静音。她自来了这里之后,也顺手按下了静音键。
无人在意,无人打扰,继续沉沉睡去。
系统看监控回来时,林再思还蒙头窝在被子里,蜷缩着身子,呼吸绵长。他以为她是半夜累着了,吃完午饭睡个回笼觉,很贴心地没吵她。直到看到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八点半的闹钟被无限延长,陆晞的消息也从九点一直堆积到十二点。可现在已经十四点了,系统才发觉他的宿主已经睡了很久。
这可不兴睡啊。
林再思被困在白雾里,感受到系统的召唤,也只是努努鼻子,眨眨眼睛,她根本走不出这座白色迷宫。
“靠!”
下一刻,林再思鲤鱼打挺一般地窜起来,捂着被电过的脑袋,嘶嘶地抽气。
她疼地哑嗓子:“统哥,你疯了!”
系统也在揉自己脑袋:“我看是你疯了,这都几点了还在睡?”
说不怨声载道是不可能的,林再思伸手摸了手机,解锁看了一眼就继续躺回去:“哥,我凌晨2点才睡,这才十几个小时,而已。”
系统:“别而已了,没看到女主给你发了这么多消息吗,赶紧回个啊。”
唉,累。
嘴上不承认,林再思心底清楚,身体轻飘飘的,她的确昏睡了太久,刚从梦中解脱,又记不太清楚梦中的景致,精力与体力都很不集中。
说白了,她想继续睡。
系统不允许,揪着她的耳朵:“快点快点。”
林再思劳心劳力,举着手机回了。
“满意了”吧还没说出来,对面秒回:[再再,任之祺找你]
林再思:[?]
陆晞那边估计很忙,找了最重点的信息发:[看我之前的,她加你好友了]
林再思点开通讯录,新的朋友那一栏红红的一点,格外扎眼。
任之祺干嘛呢。
系统:“母鸡啊。”
要不……她刚想忽略,陆晞那边就预判了:[再再,她说你不同意的话就过来堵人了]
林再思:???
一个半小时后,郊区的郊区,偏远的公园树林里的咖啡馆,落地玻璃窗旁的位置上,坐着一位压着棒球帽试图盖住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的丧人,她的对面是一位烫着大波浪,戴着超大的墨镜试图低调却压根低调不起来的女明星。
“看到我这么不高兴?”任之祺委屈巴巴,就差流眼泪了。
显然,林再思不吃她这一套,浅喝了一口橙汁:“找我干嘛?”
“能干嘛呀,”任之祺娇滴滴的,笑眯眯的,“找林姐聊聊不可以吗?”
林再思抿着唇,挪着往后退了一点:“小任,正经点。”
“那我就直说了,”任之祺扬手一掌拍在玻璃桌上,“你被打晕的那天在外面有没有看见鬼鬼祟祟的人?”
林再思按着还在震动的桌子:“怎么说?”
“我被经纪人……”任之祺蹭地站起来,提着嗓子说到一半,摸着脖子扫了眼安静的咖啡馆。虽然没有人,她还是心虚,顺了一把头发淡定地坐下,很淑女地继续,“骂了一顿,说什么被人拍到耍大牌,气死我了。”
“我就是来问问你,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兴师问罪来了?林再思虚伪地微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是她做的。
林再思慢慢摇头:“不知道。”
任之祺锤了一下:“一定又是卢芦的招数,就为了膈应我?低级!跟她得不到的爱人演对手戏又不是我故意的!”
“算了,反正就是买断视频。”任之祺给自己圆了。
林再思微笑地错开眼:“说完了吗,我要回去了。”
“唉,别呀,”任之祺赶忙拉住她,“你和陆晞聊得这么熟都不给我你真实的微信?”
这件事说来话长,林再思不想多说:“小任,工作和生活,要分清楚。”
“嘿,那你也不至于用小号加工作群吧,迟早要翻车,”任之祺抱着胸,“林姐,你好像不太喜欢我。”甚至都不是问句。
怎么会呢,你可是在我穿到这里之后第一个把我气到想报复的人呢。
当然林再思不会这么说,俗话说得好,拿人家手短,她诚实点头:“我只是个打工人,而你,小任,你真的好闲。”
“你怎么说得我像个不速之客一样。”
林再思:“我说是又能怎么样呢,说真的小任,有找我这闲工夫,不如也去拜拜佛祖。”
任之祺傲娇劲儿上来了,撇着嘴巴:“你也看见热搜了?”
废话,她跟了一路,爬山涉水,她拍的能不知道吗!要不是地堡里的照片太明显不能发出来,她至于多跑这一趟吗!
男主狗贼,居然绕路去了隔壁省,本地的不行吗!
如果不是因为女配也在,系统一定会幽幽出声:“本地灵的是姻缘,他暂时还不需要。”
任之祺撩起长发,抬着下巴:“姐不需要。”
林再思看她那副样子,就知道女配系统回来了,她的确不需要。
“还有其他事儿吗?”
“这么急着走啊,回去急着见谁呀?”
任之祺又用起了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林再思被激得抖了抖:“小任,分裂了?”
“你还装!”
任之祺再次“啪”地拍在桌面上,力气大了些,将她自己那杯一口没喝的冰美式震得荡了出来。任之祺无所谓,朝着林再思俯首,并相信自己压迫感十足:“想了解徐不言吗?”
林再思掀起眼皮瞟了她一眼,低头喝果汁。
任之祺保持这个姿势太久,墨镜从鼻梁上滑下,露出她不解的眼神:“不想吗,不可能啊?”
林再思完全没有跟上这位大小姐的脑回路,她很想回家了,但是看着这位的状态,烦人。她咬着玻璃吸管,翻手:“请。”
任之祺这才满意地坐下:“徐家正儿八经书香门第,名门之后,和秦家并称双绝。”
不认识,都不认识。林再思搅着吸管,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告诉任之祺她在听:“你这么清楚,有门路?”
任之祺大大咧咧:“我拆三代,算暴发户。”
林再思听到钱,眼皮颤了颤:“拆三代,你家地基下有矿?”
任之祺大手一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和他家有点生意上的交情。”
说是交情,也就是小时候父母辈组的那些酒局见过一两次,她单方面的,徐不言从来都是径直略过她。
真的是太可恶了!
再一联想到他跟自己抢林再思,任之祺怒从悲中来,亟需降温。她喝了一口冰美式,苦出天际,直接推了出去:“徐姓太平常,根本没人会将他和徐家联想在一起,而且他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出名的心思,也不知道进娱乐圈是为了什么。”
“更何况他不是在国内读书的,好像是去年才回来,我听说他身体不太好,前几年昏迷过,好像还不止一次。”
说罢,任之祺拉下墨镜,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没心没肺喝着果汁的人:“哎,身体不好很严重的,说不定会影响你以后的幸福,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
林再思神游的灵魂停顿了:“你在说什么?”
“嘿,装什么装,”任之祺卷着发尾,打趣地朝着林再思眨眼,“得了吧,你俩都住一起了,光速啊。”
为了防止林再思否认,任之祺拿出绝杀:“帽子,别想否认,我认得出来,放心,反正他不红,而且我也会帮你保密的。”
成也帽子,败也帽子。任之祺有系统,林再思放弃了否认,她放下果汁:“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任之祺闲适地躺在椅子上:“嗯,你说。”
林再思舌尖抵着上颚:“……”
她说不出来。
任之祺:“看吧。”小样,还想骗我,就知道从海岛开始你俩就不对劲。
任之祺势在必得的样子烦到她眼睛了,她决定换个思路:“你俩有交情,你不去找他来找我,嗯,你怕他。”
任之祺当即否认:“胡说!”
这气力不足的喊声,着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任之祺扁着嘴:“你不懂,他那种人,嗯……”
说到一半又没了声:“小任,大点声。”
“唉!我劝你小心点,徐不言,black tea,男人心思多,你很吃亏的,而且你不多试试吗,我看虑哥也很不错啊。”
一堆堆的,跟炮弹一样,怎么又扯到邬虑了?
林再思懵:“?”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咦,林姐你真能装,”任之祺翻出手机点了点,叨叨,“对了,徐不言还好吗?”
死不了,林再思低着头,说得却是:“应该吧。”
距离郊区十万八千里的城中心,应该还好的徐不言已经穿戴好,站在床边,隔着紧闭的窗户看屋外的滂沱暴雨。豆大的雨珠打在玻璃上,映出他略带忧愁的模糊轮廓。
大清早,医生过来看了他的心率说没什么问题,母亲守了一夜先回家了,他也想离开,但被留下再做一次全面检查。
想了想,徐不言同意了。可惜今天天气不好,没能等来他想等的人。
这想法一冒头,徐不言摸着额头,笑着说自己也魔怔了。那样虚无的梦,揉碎之后串联起的真实,他觉得可怕。
是她吗?她能接受那样的结果吗?
他又该怎么做?
彻夜难眠中,徐不言想到一个人。
陶晨敲门打断了他的思绪:“少爷,有人想见您。”
来人从陶晨身后走近,摘下口罩。
徐不言抬头,淡漠的面容掩盖下诧异,变得慎重又危险。他眯起眼睛:“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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